宋吟十根手指搭在衛慕青的肩膀,糊裡糊塗的,見衛慕青走了一段路,鋒利的側臉才偏了偏:「平城被攻陷,幽城也不安全了,日本人不出半天就會打進來。」
他一出聲,把宋吟嚇了一跳,那聲音嘶啞得可怕,像是好幾天沒睡過了,宋吟抿了一下唇,用微涼的掌心貼住衛慕青的脖子,低聲問:「你怎麼知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平城豈不是已經被占領了?
沒逃出來的百姓怎麼辦?還有衛澹生呢?
衛慕青看了看某個方向,竹林被風吹得簌簌作響:「昨晚,我聽見幽城北邊的戰區有爆破聲。」
侵略兵朝這邊逼近了,遠遠的,甚至還能聽見無助的慘叫聲和粗獷的大笑聲。
衛慕青背著宋吟,雙腳踩在枯葉上,一腳一悶響,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突地,宋吟聽見了一陣密集的槍聲。
這應該是所有人都該記住的一天,一幫野獸扛槍帶刀捅死第一個人的開始,就是千萬百姓噩夢的開端,成長的家園被毀、依賴的手足被殘忍殺害,反抗沒有用,憤怒沒有用,他們太弱小了,怎麼反抗呢,沒用的,沒有一個人能找到生門,大家能看見的惟有絕望和恐懼。
辛苦了一輩子即將要享福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是什麼心情?
陪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欺辱是什麼感覺?
剛剛出生平常連哭一聲都讓人心疼的嬰兒被一腳踩斷氣是什麼感受?
衛澹生知道,那是一種恨不得和對方同歸於盡的極致憤怒。
此時的平城城門口,衛澹生從馬背上摔下來,那雙昔日言笑晏晏的鳳眼滿是煞氣,他回頭望了一眼,後面追擊過來的侵略兵跑到他身邊獰笑地看著他。
他雙手舉起,正要狠狠捅下刺刀之時,血泊里一個奄奄一息的婦女忽然暴起似的爬起來,一把抱住侵略兵的腿,發狠地咬上了那條腿的肉。
她臉側的肌肉繃起,是下死勁咬的,帶著濃烈的痛和恨。
那兵痛嚎一聲,抬起腿就要踹,衛澹生就這個間隙翻身而起,一腳撂倒男人,抬起槍就斃了他的腦袋。
衛澹生收起槍半蹲下來,正要扶起婦女,卻見婦女的一雙腿都沒了。
婦女認出了衛澹生,她流著淚,顫抖地抓住了衛澹生的衣袖:「衛大少爺,請救救我的孩子,他叫小陶,他很膽小……」
「他才三歲。」
婦女氣若遊絲,話還沒說完人就斷氣了,衛澹生沉默了一會,站起來,脫掉身上的衣服蓋住了婦女衣不蔽體的上半身。
轉身,重新翻身上馬。
衛澹生直奔幽城而去,那群狗日的又派了幾千人到幽城戰區,上面要棄卒保帥,定然不會派援軍到幽城,恐怕幽城的結局會和平城一樣。
可是小娘還在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