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鶴知想著,緩緩咽下一口唾沫,道:「回陛下,季小侯爺如今亦在翎州。」
巍弘帝將雙眉稍稍挑起,顯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淡然:「那正好了!他曾在北疆歷練過一段時間,對那地兒的山川地勢甚是熟悉,令他同翎州二將一同北上罷。」
「是。」雖正逢涼秋,顏鶴知面上卻淌起了汗,他小心側了眸子瞧季侯的臉色,俄頃才訕訕把眼垂了,只還在心底嘆——蘅秦此次來勢洶洶,季恍這小侯爺今朝一去,怕是難回!
巍弘帝踱至窗前,啟窗迎著秋風。秋雨潑面,卻是一分不躲。他無言良久,再開口時竟是雲淡風輕口吻:
「那餘孽親自送報回京,稟了他親舅父的謀逆之罪,也算有功,姑且留他一命,叫御醫好生伺候著罷!」
時值深秋,那乍起秋風竟將堂中燭火一舉吹滅,還聽得震耳又一道驚雷。白光映亮了巍弘帝那生了慈眉善目的臉兒,竟是如同現世修羅般泄出了猙獰笑意。
堂中臣把頭重重磕在地上,只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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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堂之上,朝臣個個怒不敢言。及至散了,那些個朝臣攏袖行於夜雨之下,亦不敢往外傾吐半字,後來也再顧不得撐傘,提起袍來就踩著雨水往宮城以南那皇城裡趕。
雜亂的步履擾了暮夜安寧,皇城裡頭的百官衙署皆掌了燈。深夜裡數十匹鐵馬自裡頭奔出,所及之處無不驚得百姓擦亮燭火,支起窗兒來瞧。
京城不夜,卻不該是這般。
然這地上雖是亮了,天兒卻依舊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繾都令下,號角吹營,魏秦邊境戰火滔天。無數鐵馬良將踏平了草野,壓實了黃沙,以淋漓鮮血沃肥了鼎州厚土。
季家也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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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成一十六年春。
魏·稷州
「阿溟,你過來!」一人嘴角蓄著笑,歪斜著身子倚住了牆,朝那歇在榻上的招了招手。
季徯秩跪坐起身,盯住了那人的臉兒,不知怎的也垂下腦袋跟著他低聲笑起來。
「笑什麼!腳怎麼還不落地?哥好容易得了清閒要帶你出去踏青,你竟不願麼?」那人蹙眉嗔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