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將盯著二弟的探子皆撤回來罷!」魏千平吩咐道。
那方吃下一口茶的太子太傅史昀聞言趕忙勸阻:
「殿下,敵暗我明吶!今朝那魏盛熠居於深宮已是個不小的禍端,更別提不久後便要封王分府!」
魏千平抬指示意史昀噤聲,揉鬆了眉心道:「敵暗我明麼?也罷……且隨他們去罷!既然見不著鼠,難不成還要本宮盼著於混亂中碰巧踩著鼠尾麼?」
他停頓須臾,又道:「太傅,本宮自幼同您學習治國之術。然本宮來日踐祚稱帝為的是天下蒼生,實在不願醉心於手足相殘!——這些時日勞您費心。」
此番話叫那自認精明的史昀臉色陡然一變,只抬了那乾瘦枯指顫著指向他,恨鐵不成鋼道:
「你、婦人之仁!」
史昀說罷甩袖出殿,自顧呢喃道:「孺子不可教也!」
見那腐儒氣得吹鬍子瞪眼,段青瑲將不合時宜的笑藏在須下,只挑了白眉,乾咳一聲道:
「殿下有主見自然是好事,然微臣雖不如史太傅那般對二殿下抱有過多成見,但為叫舟行平穩,二殿下還是仍舊派人瞧著罷!否則待那位來日封王立府,那時再想管束他,只怕鞭長莫及!」
魏千平不好薄了段青瑲這三朝元老的面,只得低聲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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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吉日至,魏千平登壇受禪,祭祀魏家宗社。甫清晨,文武百官便已齊聚午門,只是個個面色凝重,皆不似盼望新王登基模樣。
儀仗隊已開路,魏千平隨著轎來。萬寸金絲繡進龍袍壓著他的脊樑,冕冠之下的珠玉旒半掩住他蒼白的臉兒,本該玉立若松的新帝,足尖方落地卻是迎著眾人咳彎了腰。
青磚之上,群臣多數蹙了眉頭,只斷定是天命使然,眼前弱骨定然撐不起魏百年社稷。大典循禮而行,只是這回段青瑲替了禮部諸人親自為魏千平捧上傳國玉璽。
——那玉璽只剩半截,另一半聽是被先朝太子不知藏至了何處,以至於璽上纂刻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一句,只留了後四字,失了前邊的受天命。
不受天命,何稱天子?
沒人膽敢發出這般疑問,只默默瞧著那玉璽被魏千平接過,沾上了那人掌心冷汗。
禮至終時,八方來臣齊齊跪下,高呼吾皇萬歲,魏千平卻是心不在焉,飄忽的視線末了落在那浮雕的「既壽永昌」之上。
他如今病骨支離,自個兒已是談不得壽,又如何能叫民壽?
一通通繁雜禮儀下來,魏千平額頸上已是冷汗涔涔。手爐藏在袖間解不了他飽嘗的秋寒,他死命拿齒碾磨著軟舌,挺直了顫巍孱弱身,這才沒再於百官之前失了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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