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偌指著地上跪著的呂傅二家又道:
「他們拉扯你二十餘年,只盼你能叫其族能重歸赫揚。自打當年魏束風篡位事發,魏束風便命人將先太子親信趕盡殺絕。他們這些個簪纓世胄裡頭的好公子皆變作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你難道就忍心看他們一輩子做遮面掩姓的活死人?」
見吳偌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江臨言腹中藏了千言萬語,卻沒再吭一聲,什麼絕食之類的陰招也不敢拿出來亂使了,只盯著吳偌那略有些佝僂的背,岔開話題道:
「吳伯,阿紀阿慮他倆回來了麼?」
吳偌懨懨地回答:「那小的回來了,大的還不知在哪晃呢。你說像慮兒那般安安穩穩考科舉不好麼?為什麼你和紀兒偏愛耍刀弄劍,上趕著去沙場送腦袋?」
江臨言又開始賣弄口舌:「您這是不懂馳騁沙場殺敵報國的颯爽恣意,也不懂同袍比肩生死與共的義深情濃。」
「廟堂自有廟堂好!」吳偌駁道。
「那些科舉選出來的官兒忙著明爭暗鬥,哪管民生疾苦?官階是他們的皮,家世是他們的骨,一個個戲子唱著一出出只給皇帝瞧的戲兒。」江臨言見吳偌緩過來了些,沒心沒肺地笑,「把我和阿紀那倆嘴多心寬的人兒塞進去,恐怕不出兩日您便可見我們倆妙遇土匪仙逝的逸聞。」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吳偌想了一想,身子倏地抖了一抖,他道,「可這麼說來,慮兒豈不危險?」
「喔!誰能害著阿慮?他的心眼可比我和阿紀加起來還多。」
吳偌那眉眼舒展開來,登即大笑幾聲,待背著手出門好久後才記起他原是在跟江臨言慪氣。
怎麼就出來了?
「這小子!」吳偌跺了跺腳,「嗐算咯!我勸怕是不頂用,還是得叫他自個兒想通。」
江臨言把自己鎖進了屋裡頭,一會兒拿乾坤鏡、風水扇出來擺弄,一會兒又背著手踱來踱去,在那些個瑣碎的行動中拼湊起了幾分從前。
自打江臨言他娘江氏懷有身孕後,為了不叫繾都其他九家發覺,江家主只能將他的愛女許配給了先朝太子的舊相識富戶吳偌做妾。
人道是士農工商,嫡長女下嫁商戶對於繾都十家之一的江家而言是何等的醜事一樁,甭提還是當妾。然大業何其重,江家也只能默默承受著坊間非議。
吳偌將江家母子二人當作上賓,斥千金供著這未來的東宮之主。時人再怎麼瞧不起商賈,也耐不住有錢能使鬼推磨,敵不過那富戶的江湖人脈。江臨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江臨言授六藝者皆是皇家難求的隱士高人,江家家主還時常借著巡視跑平州去親授江臨言江家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