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把自個兒想得太輕,想著他逃到如此地步,燕綏淮便也該收手了,哪知後領被人一揪,不過眨眼功夫便被燕綏淮摟進了懷中。
暖的。
燕綏淮一面用臂彎箍住徐雲承的頸子,一面揭了自個兒的面具,只還將腦袋滾在了徐雲承肩頸,惡狼般貪婪地吮吸著他身上的氣味。那陣冷香彌散開時,燕綏淮笑著同他貼耳親昵道:
「徐大人可念舊……就是不知思不思故人呢?」
燕綏淮力氣漸長,可徐雲承好歹也是尚武的啟州養出的兒郎,很快便從燕綏淮那愈發收緊的懷抱中掙脫了出來。
可惜若非燕綏淮有意為之,他決計跑不開。燕綏淮趁他掙扎之際靈巧地將指探入他的發間,借著他脫逃之力,把那面具帶子一扯,便將徐雲承那張叫他魂牽夢縈的面容,再度盛進了眸深處。
徐雲承的面容被大大小小花燈映亮,長睫在其間有如蝶翼翻飛。燕綏淮呼吸一滯,似是了卻心中百千憾事般,耳間緋紅。
徐雲承抬眼不濃不淡地瞧著燕綏淮,隨即退後好幾步,打算伺機離開。
「你怎麼敢看我的眼了?」燕綏淮覷著他那明顯流露淡漠的雙眸,冷笑一聲,側身展臂攔了他的退路,「徐大人是覺著末將為人輕佻,不過四年光陰便能徹底打磨儘自個兒那腌臢淺陋的愛意嗎?」
「還是說大人您低估了自個兒的容顏,想不到竟可以叫末將念念不忘這麼些年?」燕綏淮用墨瞳子睨著徐雲承,似是想從他的臉上尋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但刨根挖土得來的卻是如鏡湖般的平靜。
燕綏淮俯身更湊近了些,怒意在眼波間沸騰作霧。
但徐雲承這時卻將長睫垂下,遮住自個兒在燭火之下異常透明的雙眸。他利落地抽佩劍橫抵在自個兒腰前,同燕綏淮拉開段不短的距離。
自尊不能飽腹,他活到今朝靠的就是奴顏媚骨。可燕綏淮乃高門重將,他折腰愛野草,無異於自毀前程。
這些道理,燕綏淮居高處半生,可以不懂,可他徐雲承爬泥溝好些年,不能不懂。
如若一攤死水般的寂靜在二人間醞釀,徐雲承默了半晌,啟唇道:「燕、將軍,在下不過平州一小官,萬萬不值您高看。您的情意重如千鈞,怎麼能施捨給下官這低賤的鴻毛?恕在下不堪重負。」
呼之欲出的名字被徐雲承生咽入腹,直叫燕綏淮那顆已是千瘡百孔的心臟再度被捆上了無數股繩。繩頭盡數握於徐雲承之手,可他卻毫不憐惜地狠狠拉緊,將那顆血心絞碎,令它爛得扭曲。
「怎麼,你承擔不起,我就偏要讓你一身輕,留我自個兒將苦往心裡咽嗎?」燕綏淮的眉心深擰,仿若下一刻便會如同舊日那般抽噎起來。但他眼底空空,眼眸里再沒有一點兒淚的影子,「我的感情沒那麼下賤,你要也罷,不要也罷,我愛留便留!」
燕綏淮瞪著他,面上顯露出的雖是極為狠戾扭曲的神情,配上那些話卻格外令人悲哀,好似在戳著心口的疤痕告訴徐雲承——「瞧啊,你在我心上劃開的刀口不過只是結了痂,距離癒合可還遠著呢!」
「阿承,待會兒席上見!「燕綏淮陰晴不定,這會兒忽而熱絡地賞了徐雲承個朗笑,背手走了個沒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