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牙里的毒液滲入了皮肉之中,叫他一口氣都喘不勻。他奮力甩開那蛇,接過禁軍手中的劍將那金蛇劈成了兩半。
蛇血懸在劍梢,滴滴答答。這一砍將所謂「蛇君為上」的無上真言全都剁成了爛肉。
那些禁軍瞪眼瞧著,額上落汗——那可是金蛇!
太常,掌陵廟群祀,禮樂儀制,天文術數衣冠之屬。【2】
這安太常卿居迎送神主之位,膽敢弒神?
那禁軍叢中群情激憤,已有人暗暗生了異樣心思,扶住了腰間長劍。
安漓戌沒理,只取出個藥瓶來給傷口抹了點兒藥,瞧上去有些恍惚。
「怎麼?想不到自己還有被金蛇咬的那一天麼?」余之玄哈哈大笑,他抖著指,指著階下的一張張臉,道,「瞧瞧你們那或驚恐或憤懣的臉啊!第一次見人殺蛇罷?當年朕被關在滿布蛇的屋中,殺了多少蛇,侍僕進來瞧見滿屋的蛇屍便瘋了,朕聽他不准朕繼續殺蛇也瘋了!你們都拿蛇當仙人,可自打朕瞧見堂堂庇國祐民的金蛇也會食人肉後,朕便明白,什麼蛇都不過冷血的畜牲!」
「陛下,」那戶部尚書苦口婆心,「我余國得蛇君庇佑百有餘年……」
「閉嘴!」那余之玄高聲道,「蛇君,蛇君,治這國的是人皇,救這國的人也只可能是人。你們的神明只食香火貢品,才不管這人間龍爭虎鬥。你們日日得魚忘筌,逼出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你們將余氏的功勞掛在拜神的頭上,自欺欺人,這麼多年過得可還歡喜?」
安漓戌摁住那傷口,為他開脫道:「陛下莫要意氣用事!」
「意氣用事?愛卿怎不直接道我害了瘋病?」余之玄移目安漓戌,他抽出玉簪,順而將冕旒拋於地。
那烏髮盡散,他也終於顯露出歇斯底里的怪樣,道:「朕本不想於眾人面前揭你安家之短,但如今已是忍無可忍,余國有安家可謂遭逢千年災禍!」
「你爹裝得多清正,可背地裡借朕手殺了多少人?他於朕給皇兄送的酥餅裡頭下毒,逼得朕與三弟四弟反目成仇。他派人屠了雲家上下百十人,披了御前侍衛的官袍……」
「他毀朕名聲,剖朕摯友,妄想以蛇要挾朕便能養出一個束手束腳的傀儡皇帝。但朕可是余之玄啊!見經識經,百步穿楊的余之玄!朕年少出征,殺了多少秦賊,誰料回京後卻碰上你爹這天殺的太子太傅!」
「我好恨啊!安漓戌!若非我懼蛇,你爹又怎會盯上我!」
「余之玄!」那安漓戌高喝,「閉嘴!」
「安漓戌!朕真心待你那麼多年,甘願以百官之位為媒,聘你為後……可結果呢?你助紂為虐!你分明知道那些齷齪腌臢之事全是你父親的手筆,卻仍佯裝不知,眼瞧著朕親朋皆散,耳聽著妖言惑眾!避子湯奪去朕多少孩子,不盡折辱又埋了後宮多少佳人……你要朕死何不給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