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著,眼微眯,望關牆。
當年他父輩的那些個翎州老將便是在這兒啃了敗仗,因而不得不北退割壤,這原為魏邊關的正南關也被楚國奪去易名為「楚庸關」。該關居地易守難攻,那關牆單單立在那兒就足以阻擋千軍萬馬。
具斥候來報,幾架三弓床弩已置上昂昂關牆,粗似半臂的利箭也蓄勢待發。楚國那頗為自負的守門將齊燼,立於高牆之上擺出了一副勢在必得的跋扈模樣,好似先前連吃幾場敗仗的另有其人。
「砍木編梯!」顧期拿水狠狠抹了把臉,瞪大了滿是血絲的雙眼,高聲道。眾兵聞言即刻沒入林中伐木,只留了些兵於林外遠觀那城動靜。
「糧到了麼?」過了好一會兒,顧期揮著斧頭,邊喘著粗氣邊又開了口。
「快、快到了。」一火兵應答。
顧步染埋頭砍樹,還念叨道:「今晚必須把這關給破了!」
池彭懶懶地將木材扛在肩頭,裝模作樣地抹了把汗,還佯裝怒意臨頭地瞪大了眼:「今晚?!顧阡宵!你以為弟兄們都是鐵人麼?一連好幾日戴月披星的,今晚再不歇息明早就能昏在關卡前!」
「歇息?!你不知如今是個什麼局況麼……」顧步染懟怒不已,正打算將那池彭罵個狗血淋頭,哪知他叔父顧期拿手覆在他肩上搖了搖腦袋,叫他吃了癟。
顧步染怔愣一瞬,回神過後便又速速拿眼掃了掃側旁那些抿唇不語的兵士。一張張乾瘦的臉與爬了血絲的濁睛戳疼了他的狐眸,可他們撞上他的眸光後又勉強擠出一絲笑,寬慰顧步染道他們不打緊,還能熬幾日。
顧步染苦笑一聲——他叔父此般叫他吃癟做的可好,他這將軍太過自負,今朝竟以己度人過了頭!
見顧步染垂了頭,那池彭又試探道:
「如今叫將士暫作休整在所難免,何不將營帳扎在那關前坡上的林子裡頭?有林子掩護又便於查探楚軍動向。如若實在憂心楚賊的話,派斥候前去差探一番便好了罷!」
「不行!萬一楚賊用火攻……」顧步染道。
「都說派斥候去細細瞧瞧了!難不成你要將士們扎在關牆前麼?還是說你想退回百里外的那草地上去?好容易吃了場勝仗,哪能不進反退?」
「池將軍說得有些道理。」顧期將手壓在顧步染的肩頭,有幾分要他緘口的意思,還扭頭朝向賀珏問道,「玉禮你怎麼看?」
賀珏本就生了個不喜同他人爭執的平和性子,今兒更是明白眼下正開戰,和氣比什麼都重要,他只得瞧了眼顧步染後勉強應了下來:「紮營於林可行,但為防楚賊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陰招……何不將兵營二分,一前一後,將那些腳程快的將士派去前營以探不測之禍?」
顧期應了,待幾隊斥候縱馬踏遍林間,只聽他高聲:「弟兄們!今夜且暫作歇息,待明早把精氣養足後咱們再把那楚庸關給它一舉攻破!」
兵士們高呼過後便又趕去忙活紮營安寨一事,賀珏與顧步染心懷隱憂,此刻正是如鯁在喉,便帶著一對人馬去將那營帳周邊的樹砍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