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幹什麼?」
「我不就想給侯爺講講故事……侯爺不是說想聽的麼?還是說得一良宵,侯爺已經飽食魘足,對此已然無念無想?」
季徯秩啞然,只迎著那盞燈籠瞧去,目光一寸寸爬上宋訣陵的臉。
四周皆暗,唯他得明,可宋訣陵此刻的笑偏就不似神仙快活逍遙,亦不似孤魂野鬼般哀怨,淡淡的,叫人捉摸不透的,好似雕工在那硬物上輕輕落下的一記銼刀。
這笑也是季徯秩瞧不懂的。
他莫名有些心虛,便避開了宋訣陵的眸光,牽過他的手道了歉,低聲催他走。
不知又在那條曲曲繞繞的小路上行了多久,宋訣陵終於在一亭子前停下了步子。
季徯秩不知那亭子較先前在路上撞見的那幾個有何區別,但宋訣陵叫他坐,他也就坐下了。
宋訣陵自己坐好了把臂上搭著的毯子遞給他,道:「蓋蓋罷,這天怪冷的。」
季徯秩接了,這會兒得了空賞景,左瞧右瞧一陣子才對宋訣陵笑:「二爺這園子修得好生闊氣,比侯爺府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從萬歲爺手裡拿來的銀子,用著不心疼。」
「心不心疼是一回事,哪天皇家缺銀子,抄的就是您這般揮霍無度的地兒。」
「他們抄了這兒可不就是逼我回鼎州『占沙為王』?」
宋訣陵咧開嘴笑了,劍眉鳳目掛上了笑意,眉眼都好似在溫柔缸里泡了一遭,褪下了那逼人氣勢後也不像往日那般套著副紈絝的頑劣皮囊。
季徯秩知道他笑得漂亮,便著意不去看,端詳起石桌上的花紋來。
這會兒輪到宋訣陵不耐了:「都說要給侯爺講故事,可我這兒的故事多得一時半會兒講不完。侯爺是想自個兒挑幾個呢,還是由著我自個兒說呢?」
季徯秩正猶豫著開口,那宋訣陵倏然又開口笑:
「……恐怕侯爺這會兒也問不出什麼來,該問的昨夜已經問空了罷?」
昨夜?
那些斷斷續續的曖昧景象又闖進季徯秩的腦海,激起的巨浪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崖壁,而後緩緩退去,露出黏腳羞人的濕沙來。
常人生了季徯秩這般白的膚,臉蛋多是容易浮起紅暈的,可季徯秩偏不,除了情動至深之時,平常再怎麼羞,再怎麼惱,那瓷白的臉兒只透出些許濃淡適宜的粉。雖像個粉妝玉琢的娃娃,可難免少了些許鮮活。
他生得太標緻了,太像畫了,此人只應天上有,地上的美人兒應要帶點俗,染點菸火氣才更勾人。可宋訣陵當然知道那張臉浮起紅暈是何般的動人,食髓知味自然覺得不讓他人嘗著實在是頂好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