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這副模樣哪裡像是沒事?
咳著咳著,喉血濕了帕。徐雲承好一會兒才把喉間那癮般的癢給壓下去,他將後邊湧上來的喉血咽了,將帕子攏著挪開,不叫季徯秩瞧見上頭的血漬,勉強笑道:
「侯爺莫急,無妨,老毛病了。」
季徯秩皺著眉,道:「不行……我得去給你尋個好郎中瞧瞧。」
「別、不麻煩,下官服著藥呢,只是繾都較平州天幹了些許,下官這才咳得稍稍多了點。」
「若是下回我再瞧著你這麼咳,我馬上把你拉到醫館裡去……」季徯秩也不管什麼時隔已久,輕疏遠近的,他苦笑著捏起徐雲承的衣裳捻了捻,道,「冬寒已至,這衣裳不勝單薄——耽之,你聽我的,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到底是啟州人,能挨凍。」徐雲承笑道,那一雙琉璃眸明鏡似的映著季徯秩的虛影,他垂眼,眸光恰好落在季徯秩腰間魚符上,於是他又笑道,「侯爺這是回了南北衙?」
徐雲承彎腰把油紙傘拾起來抖了三下,待那上頭的雪簌簌落了,又撐在頭頂攔住了風雪。
「嗯。」季徯秩應道,「不過耽之……你回京可是真心切意嗎?如今世道,多少大人為保名節告隱還鄉,等著天光再現,你卻怎麼……」
「名節能飽腹嗎?」徐雲承道,「下官到底是個俗人,不是世人口中的謫仙。在平州這麼些年,為謀生計,下官早已是顧不得其他……天冷,侯爺可樂意隨下官一道走嗎?」
「有勞。」
二人比肩行著,難得同窗再逢,卻皆是默默不言。一道猛烈寒風颳來,打得街上百姓都縮了脖子,歪了傘。
北疆把習武稀鬆平常,徐雲承舊時候也是跟著燕綏淮一道習武的,他手勁雖比不得那人兒,到底還是大,烈風中獨他撐著的那把紙傘直直立著。
他們繞過這條巷,又行過那條街,迎面遇著個典雅的大茶樓。
街上寒風叫,裡頭人吵鬧。
季徯秩從茶樓那大敞的門口往裡瞧,裡邊鬧哄哄的全是青衿加身的太學生。他抬頷,問:「他們今兒又在鬧什麼呢?」
徐雲承目不斜視道:「近來東疆鬧瘟疫,陛下差人把山給封了。如今那山上之人生死未卜,陛下卻置之度外,頗風輕雲淡。太學生們個個嫉惡如仇,這事你我尚且不能安之若素,那些個太學生又多心急口快,自打從中咂摸出陛下要山民自生自滅的滋味,那是如何也不能沉心靜氣……可不就鬧騰起來了。」
「陛下明晃晃地給人遞刀子,這事當然怪不得他們個個義憤填膺……只是可憐了戚臾他這世子爺,如今他爹東複王不在山上,不知他一人還能否應付得過來。」
「聽天命,盡人事罷……只是這瘟疫來得委實巧,該說是天公怒極降災麼,還是有什麼值當怪罪的人呢?」
「什麼人,陛下麼?」
「只怕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