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熠從容不迫地傾了杯酒來吃,便是葉時在他跟前磕個頭破血流,他也不過安靜地覷他一眼,揮手要他下去,只答應了翌日再給他個交代。
段青瑲愈發難以忍受,只把酒杯擱下再不碰。季徯秩察覺了段青瑲的情緒,笑道:
「段老慣常當看客,如今這般的坐不住,怕是真急了。」
「三邊事發,微臣實在看不得陛下行事溫吞,昏昏不知危!」
魏盛熠遭那段青瑲搶白,只用那慣常使的平淡口吻應答:
「段老總覺著朕昏,覺著朕是自暴自棄。然朕如今施施而行,不過是因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
「哦?」段青瑲瞟他一眼,「怎麼說?」
「朕要向蘅秦求親。」
「呵……陛下可知蘅秦迎親大禮?」段青瑲側過身子,「那是非親自駕馬入秦迎親不可!先皇當年迎娶蘅秦公主也不過僥倖談妥了,這才保住條命來!」
「段老,『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1】』啊。」魏盛熠輕吞慢吐,「光陰不候人,再晚些,東疆之民怕是一個也救不得了。東山之上萬民受苦已久,此乃朕重罪,朕得去還債才行不是麼?」
魏盛熠口吻輕淡,好像把自個兒的生死看作稀鬆平常,季徯秩亦應和著相勸:
「段老,此乃唯一出路,今朝只得試他一試。鼎西有李王及其世子坐鎮,鼎東交給了薛侯爺,鼎中亦有烽謝、悉宋二營……北疆如今戒備森嚴,蘅秦怕也不敢輕易動兵。」
「怕?蘅秦何時曾因怕而卻步?侯爺明知陛下此番興許有去無回,依舊不知阻攔麼?!」段青瑲寒聲道,「簡直胡鬧!!!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離了這位子,還不知這些個時日裡魏會被亂黨折騰成何般模樣!」
季徯秩聽罷仍舊是笑,他啟唇道:「段老,陛下在位,這魏就不亂了麼?——末將已答應了陛下要任他驅使的,今兒陛下道他要去找死,末將不能攔,也明白自個兒根本就攔不下來。出力不討好的事兒,末將幹得太多,這會兒實在是倦了。」
段青瑲應不上來,氣極反笑。
魏盛熠吃酒吃夠了,便開口問季徯秩:「適才函使稟報南疆境況,你可聽進去了?」
季徯秩點了頭。
「朕若是要派你去南疆打仗,你去不去?」
季徯秩略垂睫,點頭說去,只要聖旨下來他就去。
魏盛熠又問:「不纏著朕說要去北疆了?」
「不纏了,」季徯秩瞧著他笑,「您難不成想見臣在您大喜之日大開殺戒?——家兄曾踏遍南疆土,臣若能去走一遭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