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咧開了嘴,笑道:「狗賊!儘管捧那蘅秦餘孽的臭腳去!老子寧死不屈!」
「不好。」徐雲承見那人眸光微閃,忙旋身去拽桌角搭著的巾,回過頭來那人已譏笑著咬了舌自盡。鮮血自那漢子的口中漏出,那斷掉的一截舌肉也隨著他倒下的身子砸落於地。
徐雲承蹲身確認那人已無鼻息,起身時同燕綏淮開了口:
「燕將軍,明早恐怕得麻煩您尋個人來把這地兒收拾收拾,只還需得當心些,莫要壞了店家生意。」
燕綏淮答:「好。」
「燕家近來可好?」
燕綏淮點頭說嗯。
徐雲承又問:「悉宋營也好麼?」
燕綏淮還是說嗯。
徐雲承恭順地拱手道謝:「多謝將軍今日相助。——夜深,將軍也早些回去休息罷。」
燕綏淮輕笑一聲,說:「你從這兒問到那兒,唯獨沒問過我。」
徐雲承斂著長睫,叫那對琉璃瞳子有如雲遮月般讓人瞧不真切:「此乃燕將軍私事,下官不便多加過問。」
「耽之,什麼時候我倆也非要分出個你我不可了?」
「將軍說笑了,您是您,下官是下官,燕徐本就是二家姓,您還是分仔細了好。」徐雲承的視線落在地上那沾了陳年污垢的木板上頭,他哂笑一聲又道,「燕將軍,如今您能將不堪往事統統甩乾淨當個沒事人,可下官不成,下官一點兒也辦不到。還望您能看在兒時曾當過一陣密友的情面上,高抬貴手,放下官一條生路。」
「高抬貴手?」
燕綏淮身量極高,配上那麼張生了高眉深目的臉兒,平日裡頭的氣勢頗壓人。可他如今俯下身來仰視徐雲承,叫那人窺見的卻是楚楚可憐的淚眼一雙。
「耽之,是我衝動,是我蠢笨,是我妄自尊大,是我不能體察你心!阿承我錯了,錯得徹底!我深知我不配與你比肩,可我放不下……阿承,我放不下啊!」
燕綏淮迭聲道歉,可徐雲承只是掰開燕綏淮攥在自個兒臂上的指,蹙著眉直搖頭。
燕綏淮近乎崩潰,只軟了膝跪下,連哭帶喊道:「阿承,我錯了,我對天發誓來日定不會強迫你再行苟且,我不會幹涉你行事,不會再過問你緣何依附魏盛熠……阿承……別搖頭……不、你不要拋下我!友人,咱們就當友人罷!阿承啊,算我求你!」
徐雲承還是沒抬起眸子,只是在面上盪開抹笑,他說:「憑江,北疆人多是訓狼熬鷹的好手,說不準也很會馴人。而我如今已被你馴化了啊——我不敢看你的眼,不敢喊你的名姓,瞧見你身子會忍不住發顫;我瞥見你便覺著呼吸不上來,覺著頸子上還留著你的指印;我不敢於人前脫衣,怕肩頸還留有那些吮咬的痕跡……憑江,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我們也徹底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