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庚辰大街,那地兒前邊光鮮亮麗,後頭全是爛巷臭溝……我先前常於那兒布粥,常同他碰面,漸漸地也就認識了。就說這緣分麼,也實在是巧!」季徯秩將雙臂堆在桌上,身子向前稍稍壓去,「如今史沈顏三家可有人先露了馬腳?」
常修不住地搖頭:「要滅一國,先覆其法,史顏沈許,刑部的,大理寺的,御史台的,戶部的,三法司並戶部啊,管法又管錢,國祚說清了可不就握在這麼些個人手上?如今誰又該查誰,誰又配查誰?都亂套了!」
季徯秩收了要叩桌的指,說:「就是要亂吶,不亂逼不出來人兒!只是大人如今是眾矢之的,難防來日身畔風波迭起。」
季徯秩說著,向外頭的屋檐上招了個手。
那寧晁在上邊盤著腿正吃茶,這會兒用掌覆了杯口跳下來,粗粗抱拳說:
「多謝侯爺照顧……您可有吩咐?」
「謝什麼?都是小事!——不過麼,近來我被禁足府中,沒辦法保常大人平安,這些日子,你代我看顧看顧常大人如何?」
寧晁用指尖嗒嗒地敲著瓷杯,想了一想。
若是要他去問宋訣陵,那人定然不會容許他離開季徯秩寸步的,可惜宋二爺不在這兒,他寧朝升既沒欒汜那麼守規矩,又沒欒壹那般的聽話,所以,他覺著季徯秩說的有道理,他就那麼幹了。
「卑職看成。」
季徯秩見他應得爽快,笑道:「從前總見你把粗言粗語掛嘴上,罵天喊娘的,如今倒是寡言利落起來。」
「人被逼急了,什麼屁話都說。然今朝卑職連誰是那值當罵的都弄不清楚,自然而然就閉嘴了。」寧晁道。
常修連忙拱手:「多謝侯爺。」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朝升他,再不濟,你謝那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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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內外被禁軍和查院的官吏填了個滿。
——這府中人已盡數關押入獄,只剩了他沈復念一位沈姓留下來配合官吏搜查。
沈復念淡淡瞧著他們將府邸里那些個金樹翡翠白菜都搬進匣子裡封上,立在那兒薄得像宣紙一片。
軒永過來攙住了那半瞎,苦口婆心地勸:「公子,咱們還是先坐坐罷,藥剛下腹,要暈乎一陣子,當心磕著碰著了。」
「碰著了好啊,好叫我訛他們一大筆。」沈復念笑著,眸光倏地冷了下來,「這陣仗,任誰瞧都知道,沈家不知手下記了多少筆糊塗帳!可還用得著查麼?!」
這沈府的奇珍異寶實在太多,官吏來去搬得滿頭大汗,沈復念退開一步好方便他們進出,又同那軒永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