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繾都
鐵馬被秋風敲得叮噹作響,那涼氣還未來得及卷進殿中,龍榻邊先行來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太監。
范拂躬身說:「許千牛背身,貴妃娘娘求見。」
范拂此刻聲量算不得小,榻上卻遲遲沒有傳來回應。他候了半晌,終於旋身朝立在殿門處的貴妃點了頭。
那貴妃手上拎著一包袱的錦衣繡襖,只款款行至龍榻側畔,嫩手隨之撫上了許未焺的額。
燙,好燙。
手像是倏地摁上了個方於熱湯里泡過一遭的碗,柳葉眉被那熱給打皺,她看向范拂道:「許大人是何時開始燒的?」
范拂輕聲:「回娘娘,三日前。」
韶紉不展愁眉:「可喚御醫看過了?」
「回娘娘,御醫每日皆來,藥也總也給喂,卻是半分不見好……」范拂垂頭卑順道,「陛下離宮前吩咐宮人好生照料許千牛背身,那些個喜嚼舌根的皆被陛下剪了舌頭逐出宮去。今兒留在伺候的許備身的都是些懂事的伶俜人兒,那是待備身一分不敢輕慢!」
范拂默了半晌,忽而抬眸又說:「貴妃娘娘今兒前來可是為了將備身帶出陛下寢宮?前些日子不少娘娘曾論及此事,可陛下有嚴令,除備身自請,他人不可插手此事……」
韶紉笑著搖頭,說:「許大人如今身上害著病,怎能輕易挪動呢?自當任其好生歇息才是。」
范拂點點頭,只躬身在自個兒那白臉兒上連扇了幾個巴掌,說:「奴多嘴。」
韶紉瞥他一眼,只替許未焺掖好被角。
她自小伺候魏盛熠長大,自然對許未焺那幾位總來陪著魏盛熠的孩子也關照有加。起初許未焺並不親近她,可寒來暑往一年年,那性烈如火的孩子終於也軟了身上刺,隨著魏盛熠一道喚她聲姐姐。
然自打魏盛熠封她作王妃以來,許未焺便漸漸地同她有了隔閡。
這麼些年來,她凝視著魏盛熠,魏盛熠卻總望著許未焺,她羨慕許未焺,卻並不嫉妒。相反,她很可憐他——許家受災,親爹罹難,情人另嫁,竹馬囚他辱他棄他,到如今落得如此悽慘模樣,著實可憐。
她喚人端來了一盆泉水,親自擰了個涼帕蓋上許未焺的額,而後俯身榻邊聽其夢囈。
那許未焺闔著眼淌淚不止,口中含糊念道:「不是說要和親的麼?!為何開戰了?!魏盛……熠啊……你……」
韶紉驀地愣了愣。
是了,開戰了。
她先前忙著送衣回京,連這般要緊事兒都拋之腦後了。可她幫不了魏盛熠,只能咬住貝齒,將魏盛熠託付之事辦好。然她原先還憂心許未焺得了自由便會跑沒了影兒,哪知竟會在龍榻上見著那麼個燒糊塗的好材。
韶紉問過范拂,得知許未焺這病來得很急,聞戰不久便癱倒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