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好歹是皇家人……墮落至市井以傳謠謀生,他當真不恨麼?」寧晁憑空生出一肚子的悶氣,五指攥緊成了拳。
季徯秩抬指點在他隆起的指節上,示意他快些鬆了,說:「誰知道呢?他家破人亡,咱倆家就不是?我們不恨麼?這般痛楚沒法子相偎共擔,你念半晌後就別再想了。」
寧晁嚼著唇肉,只闔眼鬆了拳。
蒼灰檐瓦垂了冰掛,少半時辰過後雪依舊沒停。季徯秩乾脆慢悠悠吃起酒來,有時生了偶興便把寧晁逗上一逗,他說:「若非有你陪我,我今兒恐怕要只身前來逛這巽州。」
寧晁交臂抱刀,說:「那常之安硬要說震州是他家,不要卑職再跟著。卑職不聽,他便繞卑職身側呶呶不休,如同青蠅一般。不過麼——縱然跟您回了紊州,卑職也沒過上什麼快活日子。老遭流玉姑娘瞪就罷了,那位姚副將也總惡狠狠地瞧人。」
季徯秩呵呵笑:「子柯他就是眼神不太好,人沒那麼凶!」
「……卑職在沒無緣無故遭其臨門一腳前,也是這般想的。」
季徯秩停頓須臾,將傾斜的酒壺扶正又說:「哪裡是無緣無故呢?你乃宋家人,光是這一點就夠子柯他恨了!不過朝升啊,如今北疆罹難,宋落珩他需要你,你不該不明白。」
「所以卑職不是到侯爺這兒,為公子他分憂解難來了嗎?」
「你盯著我有什麼用呢?宋落珩他若是死在了北疆,你能將好容易打探來的消息稟告給誰聽?」季徯秩盯緊寧晁的眼,「你可知你如今比起盯梢,更像是要護我安危?」
寧晁哼笑著垂頭:「侯爺總算覺察。」
季徯秩抿酒笑了又笑:「怎麼?你主子身上的慾念又抒解不得了嗎?」
「哈——」
寧晁生了北疆常見的濃睫,只那麼一垂便遮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
消息自陽北道西邊向東傳開,乃至於該道東鄰的巽州也漸漸響起了風聲。
一慘綠衣衫公子窩在酒樓角落裡,身邊立著的侍僕被他猛一拉便坐了下來。他凝眉責備那人:「本王好容易出來探查民情,你杵這兒豈非叫本王暴露了麼?」
侍僕驀地弓腰請罪,魏尚澤只是無奈地推開了他拱過來的腦袋,說:「算了罷!本王看你是『孺子不可教也』!」
這酒樓較之其它已稱得上安靜,可偏偏就是他側畔一桌人個個唾沫橫飛,聊得可謂熱火朝天。
一漢子甫張口便有如獅吼:「欸、你可聽說那消息了麼?」
「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