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童稚嫩臉龐布滿無助神色,李楹瞧著有些不忍,這時崔珣也回過頭,在他前面引路的武侯聽到崔珣停下腳步,也回過頭,武侯看不見李楹,只能看見那孩童仰著臉,看著崔珣方向,似在懇求他的模樣,武侯膽戰心驚,生怕崔珣生氣,正準備呵斥那孩童的時候,李楹卻對崔珣說了句:「崔珣,你先進去吧。」
崔珣看著那早慧的孩童,片刻後,他「嗯」了聲,然後便隨武侯,踏上台階,先行進入察事廳中。
嚴三娘被關押在典獄房,崔珣踏進典獄房前,武侯稟報導:「少卿,查過了,這婦人名叫嚴三娘,以前
曾是鄭皇后宮中的侍婢,太昌血案後,她被逐出了宮,嫁了個丈夫,生了個兒子,前幾年的時候,她丈夫兒子都死了,如今只留下一個四歲大的孫子。」
崔珣點了點頭,他從鐵窗往典獄房裡望去,只見嚴三娘身披鐐銬,形容憔悴,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上很多,兩鬢幾乎完全斑白,臉上也是一道一道的深深皺紋,雙手粗糙不堪,衣著也十分樸素,看來這二十九年來,她過的並不好。
崔珣端詳了一陣,察事房雖處處燃著炭火,但陰魂惡煞帶來的陣陣寒意還是讓他輕輕咳嗽了兩聲,他裹緊鶴氅,推開鐵門,嚴三娘倉皇轉頭,一見到穿著緋紅官服的崔珣,立刻下跪叩首:「崔少卿,我什麼都沒做,求你放了我吧。」
崔珣居高臨下看著她,聲音冷淡,但卻帶了一絲令人畏懼的寒意:「什麼都沒做嗎?」
「我……」嚴三娘吞吞吐吐:「我……我只是給以前朋友燒了點紙錢,這,難道也有錯嗎?」
「你的那個朋友,不是普通人。」崔珣靜靜道:「而是觸怒太后被杖殺的罪婢。」
嚴三娘身體因為害怕不停戰慄著,曾經秀美的容貌也完全被生活的風霜所侵蝕,她眼神渾濁,看起來可憐又怯懦,但是這樣可憐怯懦的一個人,居然有膽量去給一個罪婢燒紙錢,而且這罪婢,還死了整整二十九年了。
嚴三娘雖抖如篩糠,但還是鼓起勇氣抬頭:「崔少卿,沒有哪條律令說不能祭祀罪婢,太后也沒說,所以,我何罪之有?」
崔珣聞言,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了一聲:「我並未向你問罪,我只是好奇,一個死了二十九年的朋友,你不為她祭祀,也不會有半個人指摘,既然如此,為何你仍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為她燒幾枚紙錢呢?」
嚴三娘低頭:「我沒讀過書,我講不出來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晚香是我的朋友,不管她死了多少年,都是我的朋友。」
她說這話的時候,身體害怕到發抖,崔珣和察事廳的名聲,在長安城人盡皆知,所有人都說,崔珣就是修羅道爬出的惡鬼,不,他比惡鬼還要可怕,不管是王公貴胄,還是平民走卒,落到崔珣這個酷吏手中,不死也要殘廢,這時她耳邊傳來一聲隔壁獄房犯人被拷問的慘痛呼號聲,她嚇到又是一陣戰慄,但崔珣卻蹲下身子,一雙雖瀲灩漪瀾,卻冷如霜雪的眼眸靜靜盯著她,嚴三娘害怕到往後瑟縮,可崔珣卻低下頭,解開了她手上鐐銬。
嚴三娘一怔,崔珣道:「武侯粗魯,冒犯了老媼,是某的不是。」
嚴三娘怔怔道:「這……這是為何?」
崔珣並未回答,只是道:「某請老媼來察事廳,只是想弄懂一個問題。」
嚴三娘這才回過神來:「什麼……什麼問題?」
「晚香她,到底為何而死?」
崔珣在察事廳訊問嚴三娘之時,李楹正坐在外面石階上,陪著她的孫兒。
嚴三娘孫兒名叫虎奴,長得也虎頭虎腦,十分可愛,但是與他外表不同的是,虎奴十分早慧,說起話來,並不像一個四歲孩童,反而頭頭是道,條條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