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愣住,她轉過頭,去看崔珣,月光若明若暗,似輕紗一般照在他臉上,她只看到崔珣黑沉沉的雙眸,如幽潭一般,看不出什麼情緒,他的話,好像夾雜了幾分關心,但是他的神情,又並不明顯,那他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李楹猜不出來。
她只能點了點頭,說了聲:「嗯。」
紫藤長廊長達半里,兩人說話間,已經快要走出紫藤長廊,幾日前下了一場春雨,廊下鵝卵石小徑有些潮潤,李楹腳下一滑,身子也一個踉蹌,眼瞅著就要滑倒在地,崔珣眼疾手快,將她拉住,她不由撲到崔珣懷中,崔珣手臂,還搭在她腰上,她離崔珣實在太近,她能看到他漆黑如點墨的雙眸,他也能聞到她頸側的淡淡幽香,上一個擁抱,無關風月,那這一個呢?
李楹仰頭看著崔珣,她沒有掙脫,只是一雙璀璨如星河的雙眸,定定看著崔珣,眸中欲語還休,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崔珣向來波瀾不驚的眸中難得閃過一絲無措,他薄唇微抿,然後放了搭在她腰上的手臂,退後兩步,說道:「抱歉,情急之下,冒犯了公主。」
許是他性格太過冷淡疏離,平日眸中神色也清冷的如一汪寒泉,根本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無人知道他心中是到底是何想法,此次難得現出無措神色,李楹心中,忽湧現一縷捉弄他的促狹念頭,她往前走了兩步,離他近了些,然後仰著頭,盈盈笑道:「那你以前,有冒犯其他人嗎?」
她本就長得秀美絕倫,盈盈笑著捉弄人的時候,更添了一分十六歲少女的俏麗靈動,崔珣愣愣看著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容也不由浮現一絲紅暈,連玉石一般的耳根都泛起一抹緋色,他幾乎是狼狽的說了聲:「沒……沒有……」
李楹又走近一步,笑如靨花:「那我該氣惱,還是該榮幸?」
崔珣有些窘迫的往後退,說話也不由結巴起來:「隨……隨便你。」
李楹卻沒有往前走了,她說道:「別走啦,要走回去了。」
崔珣這才發覺,自己往後退了好幾步,離她足有兩丈遠,再多退幾步,真的要走回紫藤長廊了,他臉上不由又暈開桃花般的雲霞,他咳了聲,尷尬的垂下頭,然後緩步往前走到李楹身前,李楹抿嘴輕笑了下,說道:「和你開個玩笑,不要生氣。」
崔珣垂著頭,卻低低說了聲:「不會……對你生氣的。」
這回倒換李楹愣住,沒等她反應過來,崔珣就道:「走吧。」
說罷,他就逃也似的往前走去,李楹怔了怔,然後也跟著他腳步往前走,崔珣走的有些快,李楹跟了幾步,還沒跟上,他卻忽然意識到什麼,於是刻意放緩腳步,一直等到她走到他身側,他才正常行走起來,身畔是熟悉的幽幽清香,崔珣心中,愈發安定下來,連湖心遮掩那株並蒂蓮的薄霧散去,他都沒有發現。
回到崔府後,崔珣開始查驗那張紙質過所,過所由尚書省簽發,但上面的人名,卻是假的,換言之,這是一張偽造的真實過所,在尚書省,有這個權力和膽量的,只有左僕射盧裕民,以及右僕射崔頌清。
如果是盧裕民,那崔珣倒是能猜測到他幫金禰的原因,如果是崔頌清……崔珣沉吟半晌,於是密令察事廳探子去一查究竟,簽發過所乃是司門郎中和員外郎執管,從二人身上著手,便能找到到底是誰偽造這張過所。
但是盧崔分別為兩黨魁首,崔珣也不能直接將司門郎中和員外郎直接抓入察事廳拷問,只能令暗探去旁敲側擊的查,這查的進度,不可避免就要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