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二一瞅胡餅,果然上面還濺了點血跡,他問崔珣:「你吃過沒?」
「吃過了,不然怎麼只剩半個?」
陸二笑了笑,便狼吞虎咽的大口咬了起來,崔珣又走到曹五郎面前,他看著曹五郎滲血的胳膊,抿了抿唇,便從懷中掏出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乾淨錦帕,抖開將他傷口包紮起來,曹五郎急道:「欸,這不是你阿娘的遺物嗎?」
崔珣垂眸:「這時候就別管什麼遺物了。」
曹五郎沒吱聲了,他瞥了眼蹲在地上吃的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的陸二,又悄悄在崔珣耳邊問:「喂,你真吃啦?」
崔珣沒理他,曹五郎嘖道:「你肯定沒吃,陸二心粗,我心細。」
崔珣皺了皺眉,他給傷口打結的手一緊,曹五郎就哀哀叫喚起來:「哎,疼!」
崔珣打好結,拍了拍曹五郎傷口,又引起他一陣叫喚,崔珣道:「好了,郭帥在哪?」
「忠……忠義祠。」
忠義祠在落雁嶺中央,裡面立著漢朝蘇武和張騫兩人雕像,蘇武牧羊十九年不改丹心,張騫被俘十年不忘使命,漢人感念他們忠心,於是在此修了一座忠義祠,不過這忠義祠年久失修,已經是破爛不堪了,郭勤威神情困頓,身上數道流矢傷痕,正怔怔仰頭看著面前的蘇武和張騫像。
崔珣進了忠義祠,他放慢腳步,但還是被郭勤威聽出來了:「是十七郎吧。」
崔珣抿唇,他拱手道:「郭帥,雲廷還是沒有音信。」
郭勤威轉身,他緩緩搖了搖頭,眼神中儘是悲愴:「怕是凶多吉少了。」
崔珣從未見過郭勤威露出此種神情,他從軍三年,一直跟在郭勤威麾下,郭勤威無論遇到什麼險惡境地,都是鎮定自若,泰然處之,主帥如此,手下將士才會安心,但此時郭勤威一改常態,竟隱隱有了英雄末路的絕望。
崔珣心驚,郭勤威喃喃道:「何九去了裴觀岳那,更是凶多吉少。」
他連日幾乎未眠,加上身上有傷,又折損兩員愛將,眼前一暈,還好崔珣及時扶住,才沒有栽倒在地。
崔珣扶他坐下,郭勤威靠著朱紅木柱,喘了幾口氣,眼前那片漆黑才好了些,他慢慢看向崔珣,眼前的少年面如美玉,手上除了搭弓練劍磨出的薄繭,並沒有其他勞作的痕跡,這是大周五姓七望之首,博陵崔氏才能養出的世家貴胄,郭勤威看著他,道:「十七郎,崔相公當初修書給我,將你舉薦來天威軍的時候,我還很是擔心,怕你一個世家子弟,在我們天威軍呆不習慣。」
他突然提起三年前往事,更是有一種末路悲涼,崔珣思及往事,他眼眶一熱,低頭道:「沒有,很習慣。」
郭勤威笑了笑:「你剛來的時候,也不愛說話,誰喊你你都懶得搭理,何九他們還找我訴過苦,說你這個世家子,看不起他們,但我觀察卻覺得,你不是看不起他們,你是在拒絕所有人,我便讓曹五和雲廷多多照顧你,雲廷年紀比你大上一些,曹五和你同歲,雲廷穩重,曹五熱情,他二人都是不怕麻煩的人,沒過多久,你也願意和他們說話了,再過了一段時日,沒一個人來找我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