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五忽然暴怒起來,他想去抓崔珣肩膀,但四肢卻被鎖鏈牢牢鎖住,掙脫不了分毫,鎖鏈發出巨大哐當聲,曹五怒道:「我怎麼是心魔了?是我被囚在枉死城不是真的?還是何九他們被囚在枉死城不是真的?五萬人
!我們五萬人!全部都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枉死城,一關就是六年!即使裴觀岳他們死了,我們也出不去!為什麼?就因為我們怨氣太重,重到固城王都快鎮壓不住了!十七郎,我們永生永世,都無法投胎!我們要永遠被困在這裡了!」
崔珣愕然,曹五聲音愈發暴躁:「是我們對你不好?還是你不願幫我們報仇?你是還活著,但我們都死了!連我阿娘,都死了!我們曹家都死絕了!我十四歲從軍,我忠心耿耿,我保家衛國,這是我應該有的結局嗎?十七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崔珣眸中淚珠已奪眶而出:「不是,這不是你應該有的結局,這不是你們應該有的結局!」
「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什麼還管外面那些百姓的死活?他們為你做過什麼?又為我做過什麼?他們只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人,他們罵你是投降突厥的小人,罵我們是貪功冒進的敗將,他們把失去關內道六州的罪過都扣在我們頭上,可是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們是被冤枉的啊,我們戰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投降,就連我死之前,還殺了三個突厥兵!我們是為了保護這些百姓才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可是他們呢?他們卻在我死之後,欺侮我的阿娘,欺侮雲廷的妹妹阿蠻,欺侮大家牽掛的父母親人,十七郎,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在枉死城,怨氣還越來越重麼?不就是因為如此麼?你讓我們怎麼不恨?你真的要為了這些人,不顧我們的冤屈了嗎?」
崔珣愣然,他呆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也一滴一滴砸落在堅硬石地上,曹五放緩了語氣:「十七郎,你不要管他們,你以前也沒有管過他們,為什麼現在要管他們呢?」
崔珣跪在地上,他內心痛苦交織,那種痛苦就像是鋒利的刀,一下一下深深刺入他的心臟,讓他痛到幾乎無法呼吸,他攥緊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良久,他才抬眸,定定看著曹五年輕的臉龐,曹五的年紀,永遠都停留在十七歲了。
這個他最好的朋友,這個他推心置腹的兄弟,再也回不來了。
他心中魔障越來越重,魔障就如漆黑團霧一般,將他整顆心吞沒。
但當他即將陷入魔障之中時,面前忽然出現一個少女溫柔身影,她神情似悲似憫,仿佛在說,崔珣,你不要入魔。
她說,你要做人,你不要做鬼,更不要做魔。
崔珣忽然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他抬頭,恍惚看向曹五,聲音很輕:「曹五,我以前,是不對的……我已經做了太多的錯事,我不想,再錯下去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仇恨,就葬送數萬無辜百姓的性命……罪魁禍首,是裴觀岳他們,不是這些百姓,就算他們罵過我,罵過你,他們,也罪不至死,曹五,我跟你承諾,跟所有天威軍的兄弟承諾,我會幫你們昭雪,會幫你們從枉死城脫困,會讓你們沒有怨氣的去投胎,總有一日,天下人都會知道,天威軍,不是敗將之將,而是大周最英勇的兒郎,所有的大周百姓,都會為你們驕傲。」
他慢慢撿起地上的銀劍:「而我,是不會再讓心魔支配自己的,我也不願,再做地獄的羅剎娑。」
銀劍毅然決然,穿透了曹五的胸膛,曹五被銀劍穿心,卻詭異的笑了,他的聲音不再是曹五的聲音,而是尖銳桀桀笑聲:「別急,還有業障,等著你呢。」
業障,因五逆十惡之業,而成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