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好像是他無奈呈上一般,但隆興帝心知肚明,沈闕是誰審訊的?難道不是他崔珣麼?供狀是誰貼遍長安的?不也是他崔珣麼?他此時佯裝不知,簡直是將隆興帝當傻子對待。
隆興帝已然大怒:「好一個無奈為之的義士!好一個挺身鋤奸的忠臣!朕倒不知,崔卿原來是這般的忠義之輩,那這三年慘死察事廳的大臣,都是罪有應得麼?」
隆興帝怒斥之下,眾人於是又想起了崔珣於這三年行的酷吏之事,清流一派本因金禰證言驚詫駭然,聽到隆興帝此言,也有些將對崔珣的鄙夷,轉而變為懷疑他所呈供狀是否可信,隆興帝又斥道:「自你任察事廳少卿來,捏造罪名,誣陷良臣,酷刑逼供,歷歷在目,哪一樁哪一件,冤了你崔珣?如今你還敢借供狀一事,將自己渲染成忠臣義士,你何來的膽量,何來的臉面?」
這還是隆興帝第一次在朝堂斥責崔珣,隆興帝句句擲地有聲,巧妙將崔珣呈上供狀轉而變成對他品行的侮辱,將崔珣從鳴冤之臣變成卑劣之徒,而一個卑劣之徒說的話,有什麼可信的價值?
朝中大臣面面相覷,相當一部分清流也開始隱隱贊同隆興帝的話,甚至為隆興帝的當場叱喝暗暗叫好,隆興帝藉機道:「崔珣,金禰和沈闕,都是由你看守,而你崔珣的手段,遠近聞名,酷刑之下,要偽造證詞,又有何難?哼,沈闕供狀遍貼長安城,定然與你脫不了關係,而你今日又手持金禰供狀前來,你到底意欲何為?還是說,將良臣構陷進察事廳,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你還要將朕的帝師也構陷進去?又或者,你不止想將朕的帝師構陷進去,你還想將朕構陷進去!」
隆興帝話音剛落,滿殿大臣先是愣了一愣,然後痛心徹骨,紛紛跪下,涕淚縱橫:「聖人恕罪,臣等惶恐。」
就連京兆尹薛萬轍也跪了下來,泣道:「聖人萬莫如此,臣,惶恐啊!」
隆興帝紅了眼眶,看向崔珣,道:「崔卿,你若看不慣朕做這個皇帝,想逼朕退位,朕應了你便是,但你莫要使如此手段,利用六年前的國恥大辱,訛言謊語,引一群老弱婦孺偽訴鳴冤,致長安城雞鳴狗跳,致股肱之臣人人自危,假如天下能重歸安寧,這皇位,朕讓你又何妨!」
隆興帝熱淚滑落,群臣悲泣叩首,更有性情耿直的清流慟哭痛罵崔珣:「一介臣子,焉能逼迫聖人至此!吾等縱粉身碎骨,也不會讓你這個奸佞得逞!」
崔頌清也跟著跪在地上,他心中微微嘆息一聲,他之所以不願意參與翻案一事,就是擔憂會出現如此局面,如今他只能慶幸自己尚未開口,否則只怕會被隆興帝打為崔珣同黨,到時新政真要無力回天了。
幾個清流老臣為隆興帝不平,越說越激動,已經到嚎啕大哭的地步了,盧黨也紛紛抨擊崔珣,說他目無君父,簡直大逆不道,應判處凌遲之刑,以儆效尤,供狀一事也已被歪曲為崔珣逼宮的陰謀,隆興帝正想讓左右金吾衛將崔珣押下,但面對滿殿的痛罵,崔珣卻忽輕輕一笑,說了聲:「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