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他才終於知道,崔珣一直在做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
紫宸殿上,丁靖身上的金色明光甲已經陳舊,再沒有當日的光輝耀眼,他的臉上遍布不符合年紀的溝壑縱橫,他喃喃說道:「崔少卿讓臣賣了他的宅子,拿銀錢尋個地方養老,臣是可以這般做,這樣,就可以繼續偷生,但是,是崔少卿讓臣重新記起了,臣是大周的將軍,臣又如何能夠拋下他,獨自偷生?臣今日前來,自知會身敗名裂,必死無疑,這是臣應得的懲罰,臣無怨,可死之前,臣要為崔少卿,做這個人證。」
他徐徐道:「崔少卿從未投降過突厥,你們所聽到的投降消息,只是兀朵公主為了得到他,放出來的流言,事實上,他沒有做過兀朵公主的入幕之賓,更沒有屈服過兀朵公主,無論是多狠辣的折磨,都沒能讓他低下頭顱,出賣大周,如果這不配稱作英雄,那什麼配?」
他最後環視殿上群臣:「諸位相公,人心如秤,你們捫心自問,換做是你們,能熬過那般的折磨和羞辱麼?為何這樣一個百折不屈的英雄,卻背負投降的污名六年?他也曾試著澄清過,他在大理寺極力喊冤,換來的是酷刑逼供……他沒辦法了呀,或許他不是諸公心目中清白無瑕的君子,但,他本可以清白無暇!是大周對不起他啊!如果諸公還有一點良知,請將某今日在殿上的話,說給百姓聽,說給天下人聽,請讓天下人都知道,崔珣他,並沒有投降突厥,他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降將,相反,他是一個英雄!」
丁靖的供述,一石激起千層浪,隆興帝憤怒到咬牙切齒,他如此憤怒,除了丁靖作證,證明崔珣沒有投降突厥外,最讓他憤怒的,應是丁靖當眾揭穿他的寵妃惠妃,使盡千般手段,只為占有另外一個男人,這等隱秘之事,就堂而皇之地在所有大臣的面前被丁靖說出來,這對於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隆興帝額上青筋都在跳,他怒道:「來人,將這個叛徒押下去,交大理寺議罪!
只是大理寺少卿盧淮,因為私縱崔珣前來大明宮,被勒令回府待罪,大理寺丞只好步出,代替盧淮答了聲「諾」,金吾衛粗魯地將丁靖綁了下去,丁靖臨走之前,朝崔珣笑了一笑,那是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蒼老闆滯的臉,終於有了些許往日的神采,他被負罪感折磨了六年,如今,他終於可以釋懷了。
崔珣一直目視著丁靖被押走,他知道,他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啞仆了,但啞仆已經完成了對他自己的救贖,從今往後,他不是無名無姓的啞仆了,而是那個做了錯事,迷途知返的折衝府都尉丁靖。
崔珣抿了抿唇,他抬起頭,直視著御座上顏面盡失的帝王,他說道:「丁靖的證詞,臣的一身傷疤,都可以證明臣從未投降過突厥,既然臣不是叛國賊,那聖人,是不是可以下令查探一下王暄之死,以及,那頁起居注?」
隆興帝愣住,他幾乎狼狽地說道:「放肆!朕早就言明,王暄之死,和朕毫無干係,起居註上那句話,更與天威軍一案沒有半點干係!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就因為你的不信,朕就要下令查探?簡直荒謬!」
崔珣輕笑:「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聖人無法解釋起居註上的話,也不敢查探王暄之死,此乃眾目睽睽之下,彰明較著的事情,聖人如今以皇帝身份壓臣,在臣看來,反而坐實了聖人曾勾結突厥,殘害忠良,出賣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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