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師傅說這話沒有邀功的意思,傅應呈出差滬城他本來就沒事幹,開車是他分內的工作,他也就是隨口提了這麼一嘴。
細雪落在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刮器規律地左右刮盡。
過了兩個紅綠燈路口,約莫一刻鐘之後。
后座突然傳來一聲很輕的氣音,好像漫不經心地,飄來一句:
「……她不過是,借了我的錢,想還人情。」
陳師傅一愣。
跟他說話嗎?
還在想這事兒呢?
陳師傅腦子轉了半天,不知道傅總在下哪門子的結論,斟酌著開口:「但我覺得季小姐是真心的吧,借錢之後還錢就好了啊。」
「你不了解她。」傅應呈嗓音古井無波,不摻一點情緒。
「——她這個人,只想和別人扯平。」
按理說,傅應呈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陳師傅就該閉嘴了。
但好歹打年輕起就開了二十年車,陳師傅也混成了人精,微妙地從話里嗅到了一點特別的味道。
有的時候,一個人表面上在和別人爭論,實際上內心卻是,無比渴望被否定的。
「但是,」陳師傅說:「都夜裡十一點多了,來一趟也不容易。如果不是圖水果新鮮,大可以等到休息日再來。」
車廂里沉默了。
這份沉甸甸的安靜壓得陳師傅心虛,亮著紅燈的路口,陳師傅將檔位推到P檔,不動聲色地往後視鏡瞄了一眼。
男人穿著墨黑色的長款大衣,沒有像平常一樣在后座辦公,只是側臉望著窗外。
夜間的光影穿透深色的車窗,在男人面部折出薄冷的骨骼感,像尊寡言又矜貴的雕像。
唇線也是抿緊的。
只有唇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了一點,半天都落不下去。
陳師傅:「……」
這是在高興吧?
頭一次發現,傅總還挺容易高興的。
傅應呈稍微一動,陳師傅立馬收回了視線。
男人沉默了兩秒:「去吉星街吧。」
陳師傅:「好的傅總。」
北宛機場在市郊,他們到吉星街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空中飄著薄薄的細雪,街道寂寥,客人幾乎走光了,服務員也難得清閒,有的在角落裡看視頻,有的在桌前吃炒飯。
坐前台的女生原本迷迷瞪瞪地玩手機,看見傅應呈的臉,瞬間變得精神抖擻,剛開口喊了聲「你好,幾位?」,傅應呈掃了一眼室內,轉身掀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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