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青掛了電話後,辦公室里一時陷入了死寂。
安靜的無力感像是密密麻麻啃噬人骨頭的蟻群。
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一動不動,只是垂著眼看著黑屏的手機,甚至仿佛沒有呼吸,只是一尊冰塑的雕像。
過了幾分鐘,他忽然低聲問:「下雨了嗎?」
「……沒有啊。」溫蒂看了眼窗外。
傅應呈站起身,去了洗手間,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冷水用力潑在臉上,好像這樣才能勉強壓下了耳畔喧譁的雨聲。
他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潮濕的額發下,眼眸深不見底,水流順著臉頰和下頜滑落。
眼前越來越多的畫面湧起。
是他站在更衣室外面,聽見服裝店的店員議論她身上到處都是疤痕。
是季凡靈躺在他身下,卻難堪地用手擋住自己的身體,說自己丑。
是她剛到他家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東西裝在塑膠袋裡,隨時準備離開。
是他一抬手,她就害怕地躲。
……
洗手間傳來嘭的一聲巨響,蘇凌青愣了下,扭身跑進洗手間,愣在門口。
洗手台前的鏡面裂開了,男人雙臂撐著台面,指縫裡的血緩慢滲下。
「我應該把他殺了的,」
傅應呈抬手,掌心捂著臉,鮮血混著水珠一起滾落。
他痛苦地啞聲道,「我不應該讓他活到今天的。」
蘇凌青腦子嗡的一聲,連殺人這種話都說,他感覺傅應呈真要瘋了:
「出不了大事,季國梁沒經驗沒能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種人連行蹤都不會偽裝,我跟你保證,不出24小時,絕對就能找到他。」
「沒那麼多時間,」傅應呈低低地說,「她過敏了,不清楚能撐多久,我需要急性過敏藥,一支醫療團隊,還有救護車,跟警方一起,第一時間到現場。」
「好好好,我現在去叫,我現在就去叫人,」
蘇凌青看著他的臉,突然喉嚨有些哽咽。
他沒想到傅應呈還會有這個模樣,他本以為傅應呈根本就不可能會這樣。
「別抖了,」蘇凌青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蒼白地安慰,「……傅應呈,別抖了。」
*
深夜。
季國梁像是東躲西藏的老鼠一樣,把房門反鎖,關上了燈,所有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生怕露出一點光。
季凡靈知道他沒睡,夜色越深,屋裡的煙味就越來越濃。
她開始發燒了,心跳快得驚人,但和之前每一次過敏一樣,腦子依然清醒,像浸泡在滾燙的水裡,身體卻很冷,一直在發抖。
她控制不住地想。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怎麼就這樣被拽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