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盯著那裡,無端覺得刺眼。他捏著袍角從臉上的污漬拭起,動作慢,卻細緻,將礙眼的灰塵和血跡清理得很是乾淨。
替人清理傷口這類活謝祁從未經手過,可他見多了劉太醫的手法,也算略知一二。最初的生疏過後,謝祁漸漸得心應手起來。
江懷允肩膀上的傷勢尤其重,傷口滲出的血幾乎染紅了青袍,讓人辨不清本來的顏色。謝祁想到從眼前一閃而過的石頭,塊頭大,分量重,稜角尖銳。這樣的石塊從半山腰砸下來,威力可想而知。
謝祁目光微凝。清理完他臉上的血跡之後,移到肩膀上的傷口處。
他畢竟沒有照顧過人,下手不知輕重。衣領被他從脖頸慢慢褪下,眼瞧著就要露出傷口的位置,忽然明顯地察覺到一陣阻力——是肩上的血有了乾涸的跡象,衣服和傷口粘連在一起了。
謝祁心道不妙,下意識望向江懷允,正撞進一道略顯茫然的眼神中。
——江懷允醒了。
「疼?」謝祁放輕聲音問。
江懷允沒有回應,視線在他臉上停頓片刻,迷茫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謝祁正要再問,卻見江懷允又緩緩閉上了眼。好似方才剛剛的甦醒只是為了探查,確認安全後就又放心睡去。
這樣的反應顯示出了對身邊人十足的信任。
謝祁下意識牽了下唇角,復又低頭去揭他肩膀處的布料。這次有了經驗,謝祁力道放得極輕極慢。怕又驚擾了他,還不時抬頭去看江懷允的表情。見他始終面無表情,好似沒有察覺到疼痛,才稍稍放寬了心。
布料掀開,露出血肉模糊的傷處。謝祁眼神微暗,靜下心來清理傷處。
他平素里大開大合慣了,鮮少如此細緻地伺候人。江懷允身上的傷處多,又要顧及著密密麻麻的小傷口,一番清洗下來,極是耗費心神。
草屋外大雨瓢潑,雨勢又急又大,雨點爭先恐後地砸下來,即便隔著厚重的木門,鼓盪著耳膜的聲音也頗有些讓人心驚。
謝祁正清洗著巾帕,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聲音由遠及近,正是衝著這座屋舍而來。
謝祁目光一凝,猛地轉頭。
幾乎是同時,門板從外被撞開。
那人心有餘悸,嘟囔著「這雨下得真大」,轉身將木門拴上。
這人頭戴斗笠,身穿蓑衣,蓑衣上的雨珠還滴滴答答地向下砸著。沒多會兒,站立的地方便聚了小一片兒的雨水。
謝祁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來人。這人身量不高,身形有些佝僂,聽方才說話的聲音也有粗,估計是上了年歲。
構不成危險。
謝祁鬆了幾分警惕。
來人的警覺性不高,被人打量了完全也未曾發覺屋裡還有其他人。他自顧自地將身上的蓑衣脫下來掛好,肩上的柴刀沿牆立好,看上去對這裡的陳設很是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