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來由的,謝祁再一次看到這樣的表情,原先從中覺出的不近人情之感忽然間就煙消雲散了。
他反而覺得,這種模樣的江懷允才是江懷允。
面上疏離淡漠,看著好像高不可攀、和任何人都保持著相當的距離感,可只有謝祁自己知道,這樣一抔冰雪下,有著一顆誰也沒有的赤子之心。
他曾經惡意地想像過,如果撕開江懷允冷漠的偽裝,會看到什麼讓人快意的模樣。
可如今他知道,江懷允就是江懷允,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險境梏於身而坦蕩從容,從來都有底線,有溫度。
可惜的是,世人都只能看到他的冷漠,卻鮮少能窺到他藏於高山冷雪中的赤誠。
所幸,他非世人。
許是謝祁的目光太不加掩飾,江懷允不適地蹙了下眉,抬眼望過去。
謝祁不避不讓,明知故問道:「可是白粥不合胃口?」
「不是。」江懷允言簡意賅,復又垂眼,慢慢將餘下的白粥用了個乾淨。
居然沒有興師問罪?
謝祁揚了揚眉,伸手接過空碗,聲音含笑,主動問:「我自作主張以兄弟相稱,攝政王不怪罪?」
江懷允聲音淡淡:「本王並非不識好歹之人。」
他方才訝異,蓋因老伯語出突然,他一時震驚於自己忽然改了名姓身份罷了。
謝祁此番舉動也稱不上自作主張。
他們二人出門在外,以兄弟相稱,是最合常理、也是最能避免不必要麻煩的選擇。
如若是他醒著,也會如此。
江懷允對上謝祁的視線,惜字如金道:「多謝。」
謝祁尾音微揚,故作不解:「攝政王何出此謝?」
這話委實有些明知故問。江懷允原是懶得同他多費口舌,可思慮片刻,還是回道:「謝你救命看顧之舉。」
「攝政王出手相助在先,本王此舉不過是投桃報李,當不得一謝。」
江懷允別開視線,將堆在腰間的被衾往上扯了扯,聲音淡道:「一碼歸一碼。」
謝祁怔了下,忽而一笑:「攝政王既然要謝,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江懷允:「何事。」
謝祁曼聲道:「你我二人如今兄弟相稱,王爺來王爺去的,即便是在私下裡,也容易暴露身份。所以我思忖著,咱們不若換個稱呼。」
江懷允淡道:「你想換什麼。」
謝祁笑意漸深,溫和道:「我虛長攝政王兩歲,又是兄弟身份,攝政王自然要喚我一聲『兄長』。」
江懷允無可無不可,垂著眼「嗯」了聲。
「若叫『阿弟』,似是顯得生分……」謝祁沉吟片刻,將目光定在他身上,爾雅一笑,「為免生分,那我便叫攝政王一聲『阿允』,如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