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的攝政王府和夜晚迥然不同。他幾次夜訪攝政王府,只記得王府中燈籠高懸,深夜裡靜寂得令人膽戰。可白日裡卻並非如此。
如今初春時節,碧空如洗,金燦燦的陽光籠罩著整個王府,給假山流水、迴廊瓦舍蒙上一層淡淡的暖光,讓人望之生喜。
他踏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徐徐前進,行經之處,處處都有破土而出的植株,或者翠綠的青草、或是不知名的花朵,盡顯生機盎然。
一看就是用了心在打理的。
江懷允忙於政務,自是沒有心思放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只有臥病在床的管家,才會費盡心思的琢磨著王府的布局,力求給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一個最為舒適的環境。
哪怕這樣微不足道的小心思,他根本在意不到。
謝祁斂回視線,手中的藥膳方子被他捲成筒狀,慢悠悠地敲在掌心。一邊敲,一邊出神地想著,管家的照顧如此細緻入微,能得江懷允看重,實在是情理之中。
謝楊曾和他們共同在宮中生活多年,對這二人的感情深淺定然心知肚明。他以為傷了管家,就能給江懷允威懾,讓他「迷途知返」,重新為自己所用,殊不知,這樣自作聰明的舉動,無疑把江懷允推得更遠。
人都有自己護在羽翼下絕不容許旁人沾染半分的人,管家於江懷允而言,就是這樣的存在。如今謝楊傷了管家,無疑斬斷了江懷允最後一絲要與他和平共處的心思。
不管江懷允承認與否,他們二人早晚會在同一條路上相偕而行。
想到這裡,謝祁低低笑了聲,笑聲輕快。
康安成語迭出的聲音一頓,以為是自己用錯了成語才惹得自家王爺發笑,於是抬頭看了眼謝祁,猶豫問道:「……王爺,您怎麼——您笑什麼啊?」
「本王笑啊,玩火者,必自焚。」謝祁悠悠開口,眼帶笑意。
謝楊玩弄權術久了,就忘了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他知道江懷允看重管家,卻又低估了這份看重,甚至洋洋自得的以為,給管家留了一條命是對江懷允的恩賜。
用江懷允看重之人的安危去威脅和警告他,只有引火燒身一個結果。
玩火自焚這個道理康安懂,可是他不明白,王爺怎麼忽然想到這裡了。正想張口問,就聽到自己王爺先他一步開口道:「你在外頭歇著,不必跟著本王進去。」
康安下意識道了聲「好」,等到謝祁推門而入,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王爺進的是管家的屋子。
王爺來這裡做什麼?
康安一邊不解,一邊按下滿腹疑惑、兢兢業業地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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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經過一夜的休息,儘管仍有些精力不濟,面色卻比昨晚好了許多。
乍一見謝祁進來,管家面上一驚,撐著手臂意欲站起來行禮問安。
謝祁眼明手快地攔住他,笑道:「林管家如今傷病在身,不必拘泥這些俗禮。」
管家定睛看了眼,見他表情真誠,也就順水推舟地應下。他半靠在軟枕上,謹守禮節地道:「王爺忽然到訪,老奴如今臥病,恐怕招待不周,還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