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燭長明,光影昏黃,似乎給透過縫隙擠進來的清冷月光也蒙上層欲語還休的溫柔暖色。
身前的壽麵剛出鍋,霧氣氤氳,徐徐上漂。浮在空氣中,好似在人眼前罩了層如夢似幻的輕紗,令人視物也朦朧。
好在這霧氣只存了片刻,風一吹,蒙蒙的白霧很快便向四週遊動散開,直至消失。
霧氣盡散後,謝祁盡訴著認真的神情,清晰無比地顯露出來。
江懷允望過去,撞進他溫柔含笑的眼神中,一時居然說不清,究竟是燭光溫柔了他,還是他溫柔了月色。
謝祁維持著遞筷的動作,江懷允卻不由失神,鬼使神差地探尋著心底某處難以明辨的複雜動靜。那裡好似生出了種陌生的情緒,仿佛在急不可待地破土而出,叫囂著沖至他的眼前。
那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情緒,明明微不可察,卻在這一瞬間,頓時占據了他所有的心神。
正出神間,謝祁聲音溫和地喊:「阿允?」
江懷允思緒一滯,回過神來。他顧自壓下心底的異樣,接過筷箸,低聲道:「……多謝。」
謝祁莞爾,調侃道:「聽說新一歲做的第一件事會在今後一年頻繁出現。阿允十九歲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謝我,豈不是要向我道一整年的謝?」頓了下,他故作苦惱道,「如此客氣,我可承受不住。」
江懷允沒有理會他,兀自用著壽麵。
不可否認,謝祁的廚藝著實出眾。壽麵口感筋道,並不似尋常麵條軟糯易爛,很是好吃。熬煮的麵湯鹹淡適宜,一把細碎的蔥花又添了些許清爽,甚合他的口味。
江懷允默不作聲,很給面子地用了整碗。
謝祁笑意深深,及時遞來杯清水,似是誘哄一般道:「御廚做壽麵的手藝平平,宮宴上的那碗壽麵,阿允不若就別碰了,如何?」
江懷允覷他一眼,未置可否,起身離開。
謝祁深知自己這要求著實有些無理,宮宴上群臣都關注著,哪能碰也不碰?是以只是一笑置之,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他連忙起身跟上江懷允,行路間,溫聲叮囑了許多要他宮宴上小心的話。
江懷允始終不發一言,走至中庭,才頓下腳步,淡聲道:「這是他親自主持的宮宴。」
謝祁頓時心領神會。謝楊親自舉辦的宮宴若是出了差錯,傳出去,甚是有損他的名聲。縱然謝楊有心動手腳,也斷不會做於己不利的事。
話是這麼說,謝祁卻始終放心不下,謹慎道:「仔細些總沒差錯。」
江懷允看他片刻,淡淡「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