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說什麼?」他聲音太輕,李德有隻聽了個音兒,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謝祁抿了下唇,握緊筷箸,低聲問:「倘若明知接近一個人只會給他帶來災禍,那……還應不應該繼續靠近他?」
李德有問:「殿下心裡是怎麼想的?」
謝祁垂下眼,聲音發緊,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我怕。」
——是想靠近,卻又怕讓人受傷。
殿下向來傲骨,何曾言懼?
李德有有些心疼地望著他,溫聲道:「尚未發生之事,殿下怎能篤定是災禍?」
「我做了一個夢……」
李德有並未因此而打斷他,反而頗有耐心地靜靜聽著他的傾訴。
謝祁聲音飄忽:「夢裡種種,都真切地仿佛曾經發生過。我想要靠近的人,在夢裡的結局並不好。」
「殿下是擔心夢裡的情境重演?」
謝祁遲滯地點了下頭。
李德有道:「可是如今不是已經有變數了嗎?」
變數?
謝祁下意識抬頭。
李德有面帶輕笑,聲音溫和:「不論夢裡發生之事是真是假,上天既然讓王爺做了這個夢,那便是示警。世間萬事,尤以天災最不可避免。既有夢境示警,縱然是天災也能躲避。倘若是人禍,就更不必恐懼。只要尚未發生,何愁沒有轉圜的餘地?殿下既然捨不得那人,與其在這兒自尋煩惱,何不去設法辟出一條康莊大道?」
這番話再平實不過,可謝祁卻在一瞬間醍醐灌頂。
他所在意的,無非是夢裡阿允的早逝。他害怕他的靠近會讓阿允重蹈覆轍,又不捨不得輕易放手,所以才舉棋不定,進退維谷。
可他們之間,分明早就有了變數。前塵既變,焉憂後路?
謝祁思緒萬千,失笑道:「是我庸人自擾,讓李叔擔心了。」
見他想通,李德有總算是放心,他笑呵呵地擺擺手,想要張口,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興許是跑得急,聽聲音有些凌亂。
僅這一瞬的停頓,門外就響起康安略帶些氣喘、卻難掩喜意的聲音:「王爺,攝政王來了……」
謝祁「騰」地起身,不假思索地出門迎上去。
李德有落後一步,出門時,正見到謝祁和一個男子相對而立。天色暗,看不清相貌,可那男子長身玉立,單單站著,都流露著夜色掩不住的貴氣。
想來那就是康安口中的「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