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側的呼吸聲漸趨均勻平穩。
江懷允沉默片刻,沒聽到他繼續開口,便也順勢闔上眼睛。
他在宮中將近兩月,吃穿用度上雖然如舊,可環境陌生,又始終牽心,到底不能安寢。如今在熟悉的環境中,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在謝祁的懷中,很快便沉沉睡去。
兩道平穩的呼吸聲交錯著在房中迴響。
不知過了多久,謝祁緩緩睜開雙眼,眼眸中盛了萬千情緒,獨獨沒有半絲倦態。
早在一炷香前,江懷允已經翻身過來。
謝祁視線微垂,定格在江懷允沉靜的睡顏上。
他所有的疏離和冷漠都蘊藏在眼神里,如今雙眼輕闔,遮住所有的冷淡,反倒顯出幾分和軟來。任誰也瞧不出,這位將將及冠的青年,肩上卻扛起了朝野社稷的重擔。
這樣的人,本該長命百歲,一生順遂的……
謝祁閉了閉眼,良久,微抬著下頜,在他眉心輕輕印下一吻。
睡吧,阿允。
睡醒後,又是明亮耀眼的一天。
*
一夜好眠。
翌日江懷允醒轉時,天色大亮,陽光正好。明媚的光線見縫插針地鑽進房中,映照出束束明亮的光暈。
江懷允眼皮輕顫,適應了刺眼的光線後,由管家伺候著穿衣洗漱。他拿著溫水浸潤過的巾帕淨手,問:「謝祁呢?」
管家回憶片刻,道:「康安今晨請了劉太醫過來,謝王爺這會兒應當在書房見他。」
江懷允頓了頓,確認似的問:「劉太醫?」
「是。」管家應了聲,猜測道,「王爺前段時日不在府里,謝王爺也整日熬著,想來是怕王爺擔心,這才趁王爺未醒請劉太醫過來瞧瞧。」
想起昨夜謝祁的異常,江懷允心中已然明白些許。他沒去反駁管家的話,只淡淡「嗯」了聲。
書房中。
「老臣沒聽錯吧?」劉太醫聽完謝祁的吩咐,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問,「王爺命老臣去保太上皇的龍體?」
「沒聽錯。」謝祁平靜重複,「你親自去守著他,不拘用什麼手段,一定要確保他性命無憂,最好連傷風受寒都不沾染。」
「可是……」劉太醫皺著眉,滿面的困惑不解。
明明前些時日,提起太上皇時,王爺還恨不能除之而後快。這才過了幾日,怎麼忽然在意起太上皇的安危了?
劉太醫一度以為王爺是在說反話,可一抬眼,見他神情肅重,不似玩笑,原本質疑的話登時頓在嘴邊。
他跟在謝祁身邊多年,雖不似康安那般對他了解透徹,可也知道,一旦王爺露出這般嚴肅鄭重的神情,定然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