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姜平平那位大忙人……又在加班吧。
算了。不通話更好,反正沒什麼能和她聊的。
抬手一擲,手機在桌面上滑出一段,撞了撞空掉的水杯。清脆一聲,敲散了路行舟先前還算集中的注意力。
五月底尚未燥熱的空氣漸漸變得充斥起盛夏暴雨將來未來的悶,悶得路行舟很難再無所事事地干坐下去。他忽而起身,椅子腳在複合木板上擦出的噪音。摸黑走進廚房,他一連灌下兩杯冰水。
舌頭被凍得沒了知覺。
然而胸口的寒意一消,那股總反覆出現的煩勁兒便開始囂張地在路行舟身體裡瞎竄。
耳邊冰箱在嗡嗡地散著熱,眼裡是窗台上灑下的大片月光。他還是沒能忍下幾乎在頃刻間將他占領徹底的磨人情緒。
路行舟再次回到房間。瞥一眼依舊安靜如雞的手機,他從床底拎出了一雙高幫米色1970s。
和肖凡合租的這個一樓屬於R大南院的家屬區,戶型周正,兩間臥室以客餐廳為軸呈對角分布。路行舟的房間靠里,挨在客廳旁邊。
肖凡和小時候一樣,總是讓著他。搬來那天,肖凡什麼都沒說就住進了入戶左側稍小的那屋。
客廳外還帶著個小院子,形如「L」,緊密地卡著客廳和路行舟房間的外牆,拐彎處折在了臥室那邊的盡頭。
大概因為有院子,即便是一樓,採光和通風都還不錯,住著挺舒服。
就是有些年紀了,屋內設施比較陳舊,連推拉玻璃窗移動起來,滑軌都會像老人家的骨頭在咯吱咯吱。
鬼影都沒有的子夜,這種聲音顯得有些扎耳。
路行舟沒有停頓,合著偶爾變得尖銳的異響將玻璃窗紗窗一塊一推到底,然後跨坐上窗台,散著鞋帶套上鞋,躍進了院子。
和搬到這裡後的很多次一樣。他向右一邁,直直走進了「L」的短橫里。
這一橫差不多60公分寬一米多長,最角落擺著個紅陶土浮雕花盆,裡面杵著一顆差不多死全的檸檬樹,房東家老太太養的。
這裡應該是整間屋子最隱蔽的地方了,搬來之前肖凡叫的家政公司都沒注意到,這株了無生氣的植物就沒被挪走。路行舟倒是看著這顆樹順眼,那蔫了吧唧的樣兒,總讓他有種被共情的錯覺。
也是因為夠隱蔽,路行舟呆在這兒會有難得的安全感。
他屈膝蹲了下去,伸手沿花盆邊緣往更深處的犄角旮旯里探,順利摸出了火機和還剩半盒的煙。
他學會抽這苦啦吧唧的玩意兒,是在高一,中秋假期最後一天的傍晚。他記得很清楚,那天遊樂園的長凳上都飄著金桂馥郁的香味。
沒想到眨眼就是五年多。
沒想到……快六年了,什麼都沒有變。
路行舟大拇指頂開紙盒蓋,從裡面叼出一根煙。
火機有些沒氣了,按下三四次才顫顫巍巍地點著。
他將煙霧深深吞進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