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多。」蘇和額樂回,「我現在去鎮上辦事,大概不到十點就可以回來。」
接著又安排到:「你再眯一會兒,等會兒洗漱完可以在冰箱裡找點吃的暫時湊合一下。」
「哦,好,謝……」後一個字噎在嘴裡還沒說出口,他突然回想起了蘇和額樂昨晚說的,不必太客氣。
話畢,蘇和額樂掀開蒙古包的門帘準備出門,最後還留下了一句不大不小的關心:「你膝蓋痛的話,自己一個人在家小心些,有什麼不方便的事可以留給我回來之後再做。」
周安吉翻來覆去了好幾次也沒再睡著,索性起了床。
昨晚輾轉難眠時發覺肚子餓,今早起床卻變得沒太有胃口。
他從蘇和額樂臨走時吩咐的冰箱裡翻出了一包風乾牛肉,端了個小凳子坐在蒙古包的門外慢慢悠悠地啃。
淺綠的草原一直延伸到天際線,把周安吉眼前的景象分割成了上下同等大小的兩塊。
下面一半是草原,上面一半是天空。
今天是個陰天,天空只是泛著淡淡的藍,飄著淺且清的白雲。
他看見在不遠處正對著他的山頂上,有一朵雲正在用極慢極慢的速度消散。
他無端想起了昨晚蘇和額樂給他煮的那鍋奶茶,奶茶的泡泡也是像雲一樣,一點一點地從四周散開的。
周安吉莫名其妙地覺得,就算是陰天,內蒙古的天穹也比北京的要更藍,更大,更廣闊。
就算是雲,也要比北京的雲更自由。
「海洋上升騰的水汽會在海洋上空凝結成雲,再飄向內陸。大家不要覺得雲看上去輕飄飄的,一朵雲的質量能達到幾百噸重呢。」
周安吉忽然沒來由地回想起了以前老師說過的話。
北京的雲好像是一定要帶著什麼目的才會飄到這座城市的上空,然後在合適的時候,降下一場大雨澆築到城市的鋼筋水泥表面。
可嚴絲合縫的建築讓雨沒辦法滲透進去,北京的人也不愛主動淋雨。
如果說,雲是從海洋上飄來的水汽,那麼「啟傘避之」的舉動,是不是就相當於拒絕了海洋。
但內蒙古的雲不一樣,它不是一成不變的,是有生命的。
自從它在遠隔千百里的海洋上凝結之後,就會悠悠然地帶自己飄到這片草原上來,成為草原上像白色羊群一樣的裝飾品。
白雲就是屬於天空的羊群。
周安吉想。
如果要雲自己選的話,那它也一定和周安吉一樣,會更喜歡內蒙古而非北京。
周安吉呆呆地捏著手裡牛肉乾的包裝袋,把自己的腦袋主動地放得很空很空,看了很久的雲。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遠遠聽見有馬的響鼻聲,才意識到和蘇和額樂約定的十點鐘應該已經到了。
周安吉好像已經在門口呆坐了快三個小時,風乾牛肉被他消耗了小半袋,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口渴。
一棕一白兩匹馬從遠處跑來,蘇和額樂的背後跟了個背著醫藥箱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