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內蒙古今天如洗的藍天就好像被附帶上了同樣的加持作用,此時周安吉佇立於浩瀚蒼天下,輕輕呼吸了好幾口氣,忽然就覺得自己以前經歷的那些痛苦故事有多麼的微不足道。
就像以前張守清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人類在認識了宇宙有多浩瀚之後,自身的痛苦便會被無限地稀釋。
他這天有些異常的興奮。
甚至想要像那隻被阿樂偏愛的小羊羔一樣,跑到草原中央,在那些濕漉漉的、還泛著潮氣的野草間肆無忌憚地打個滾兒。
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阿樂的白色睡衣,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身為天文學高材生的周安吉秉持著尊重科學的理念,在心裡得出嚴謹結論,自己今天的美好情緒來源,並不全是出自於雲這種事物。
等蘇和額樂已經收拾完自己,出門催促周安吉趕緊進去換衣服,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知曉,昨晚阿樂告訴他的「不能遲到」,原因竟是由於他今天也會在那達慕大會上參加一項賽馬比賽。
蘇和額樂今天穿了套嶄新的深藍色蒙古袍,衣領、下擺和袖口都用金絲線繡著精緻的花紋,再整整齊齊地扣上鑲嵌好的金色紐扣。
而且很罕見的,今天的蘇和額樂還往自己的兩隻耳垂上各吊了只小巧的銀環耳飾。
與這樣比起來,周安吉平日裡無數次在心裡誇讚過的,被阿樂穿起來很好看的蒙古袍們就稍顯樸素了。
同樣織金的黑色腰帶被他鬆鬆地系在腰間,懸在胯骨上方,勾勒出一截精細又健壯的腰身,古銅色的小刀仍被習慣性地安放在右側腰帶上。
黑色的皮靴也比他平日裡放羊時穿的更嶄新些,很明顯是為了今日的賽馬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這與平日裡隨性張揚的蘇和額樂有些不一樣。
周安吉蹲坐在矮小的木凳上,揚著笑眼饒有興趣地仰頭欣賞了好一會兒,把蘇和額樂的形象通過自己劉海發束中的不規則空隙,像拼圖一樣印在了腦海里。
直到髮絲點在眼皮上微微發癢,他把視線從腳上的皮靴一點點地移到頭時,才發覺面前的阿樂同樣噙著一副不可名狀的笑,眼神溫和地看著比他矮了半身的自己。
又是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周安吉立馬就明白過來了,自己穿一身白色睡衣縮成一團,真的好像一隻伏在主人腳邊的小羊羔啊!
並且此時小羊羔還正用了一種崇拜的眼神望著面前的人。
怪不得阿樂時常調侃他像只小羊。
現在這副樣子,連他自己也沒理由說服自己反駁這個比喻。
好吧,當一隻無憂無慮的小羊羔也沒什麼不好。
周安吉想。
尤其是在遇到了蘇和額樂這樣負責又溫柔的主人的時候,那些小羊的羊生一定會過得非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