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周安吉又眨了幾次眼睛,稍微緩解了一下發酸的症狀,卻惹得眼眶裡擠出了淚水。
蘇和額樂感受到了,輕掃著自己的睫毛濕漉漉的。
他分開了兩人的嘴唇,雙手捧著周安吉的下頜,用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擦掉了那一滴將落不落的淚珠。
於是周安吉又一次閉上了眼。
鹹濕的淚水不同於近旁延綿蕩漾著的淡水湖,以至於它可以深深地嵌在蘇和額樂拇指凹陷的指紋縫隙里。
周安吉順勢伸過手環住了蘇和額樂的身體,在他耳邊說了句:「沒哭。」
蘇和額樂撫了撫他的背,同樣輕聲地道:「好,沒哭。」
如果此時遠處的牧馬人恰好轉過頭,看見了兩個席地坐在湖岸邊,依偎在一起的藍色身影,也一定會為之動容。
內蒙古高原上的草一年生長一茬,到了冬天就枯敗成暗黃,被埋在厚實的白雪下,而此時正好是綠草蔥蘢的時節。
蘇和額樂沒有打破周安吉的想像,沒告訴這個在南方長大的人,冬季的內蒙古其實是很蕭瑟的一片景象。
只是笑著任對方在耳邊給他說,等到冬天這片湖水乾涸之後,馬兒就又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漫山遍野里奔跑了。
周安吉沒見過冬天的內蒙古。
離此時此刻還有四五個月的冬天。
這天下午席地坐在海子前,還不等到晚上兩人回到蒙古包,周安吉就把腦袋搭在蘇和額樂的肩膀上,在他耳邊給他念了首詩。
一首小詩。
「你眼睛的面積一定小於湖,你也很少哭。
為什麼坐在你面前,就像站在湖邊,細細的霧水就扯地連天。」
他們在湖邊坐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聽周安吉說這片海子有多美,聽蘇和額樂說他的眼睛有多美。
周安吉聽慣了來自蘇和額樂口中的誇獎,不管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好,還是哄著他也好,再或者他的眼睛本身就很漂亮。
反正只要是來自於蘇和額樂口中的誇獎,他都會全盤接受。
後來天氣漸漸陰了,太陽被雲遮住,四周起了風。
兩人才依依不捨地準備離開。
上車之前周安吉又掏出手機對著湖水拍了張照片,倚著車門回過頭望著那片湖呆了幾秒,直到蘇和額樂在駕駛座坐定後,才對他說了句:「回家吧,小周詩人。」
作者有話說
1、達來:蒙古語裡「大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