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話說出來,言語中還是帶著止不住的委屈:「可我想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呆在一起,有什麼錯?」
蘇和額樂早就能夠預見到周安吉的委屈,他自己心裡的悲傷一點兒都不比周安吉的少。
他愛周安吉,所以他同樣害怕自己的愛會成為周安吉人生當中一道越不過去的坎兒,他不願意周安吉為了自己留在草原。
愛情應該是相互成全,而不是自私地占有。
可蘇和額樂也見不得周安吉委屈難過,尤其是這種委屈還是自己帶給他的。
他放低了一點身體,把座位上快一整個蔫兒下去的周安吉摟在了懷裡,用溫熱的指腹把他眼角的淚水擦擦乾淨:「當然沒錯,可想想我們家阿吉能夠拿到博士學位,我驕傲都還來不及呢!」
周安吉吸了吸鼻子,從他的懷裡抬起頭問:「那你跟我一起去北京嗎?」
「我……」蘇和額樂頓了一下,「阿吉,我暫時還……」
他耳朵緊貼著的心臟仍在咚咚作響,周安吉貼著那一處,仿佛從中聽見了蘇和額樂沉默和拒絕的緣由,連通著一併撕扯自己的心臟,把他好不容易癒合好的皮肉又撕得粉碎。
其實事情的關鍵根本就不在於北京還是內蒙古。
不管是在哪座城市,只要他倆能在一起都是好的。
周安吉也沒那麼幼稚,他一開始選擇來內蒙古散心,儘管一踏上這裡的土地就愛上了這個地方,但也沒辦法就這樣隨心所欲地任自己一生都紮根在這裡。
所以不管是昨晚也好,今早也好,他生氣、不理人所在乎的點,都是蘇和額樂會不會跟他一起走。
周安吉在書里讀,在詩里也讀,愛情總是美好而短暫的,可他不想自己的愛情也像這樣跟著他的心一起留在了內蒙古。
他必須得走,可蘇和額樂卻不願離開,或者說沒辦法離開。
所以這其實就是周安吉一開始預料到的那樣,來到內蒙古之後他確確實實治癒了心中埋藏了二十幾年的那個源於家庭的痛苦,而代價就是,要用另一個更大的痛苦來換。
這個效率極低、愚蠢且笨拙的方法,帶著某種意料之中,甚至是他自己的縱容,真實地發生在了周安吉這個高材生身上。
「為什麼不行?」周安吉從蘇和額樂的懷裡掙脫了出來,「我可以等你到夏季轉場結束,可以等你去白雲鄂博辭職,就算我們都去了北京,我也可以隨時陪你回來看娜仁額吉。」
「為什麼不可以!」周安吉幾乎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著蘇和額樂的手,聲音里近乎某種乞求,「你的能力這麼強,就算離開內蒙到了北京,也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
等他焦急著一股腦說完,噙著一雙猩紅的眼睛看著面前的蘇和額樂,沉默了一會兒後,聲音又變得小了:「對吧?阿樂。」
蘇和額樂始終沒說話,更沒說出周安吉想聽到的那句「對的」。
他努力張開了嘴,乾燥的嘴唇因為缺水粘在一起,開口說話時竟然撕扯出了一絲鮮血,無聲地沿著嘴唇紋路的溝壑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