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吉的視線仍舊看著遠方:「就算你不提我也會提的,這是個必然的結果,阿樂。」
蘇和額樂沒否認,當初如果是周安吉提出要在一起,自己也不可能拒絕他。
於是他順著周安吉的話往下說:「所以我們即將分開也是個必然的結果,是嗎?」
周安吉沒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問:「能跟我說說嗎?阿樂。為什麼執意要留在這裡?」
「難道真的認為你的父親還沒有原諒你嗎?」
「我記得你之前還為了寬慰我,告訴我『人生是自己的』,你忘了?」
蘇和額樂搖搖頭:「父親當然不會不原諒我,父親是個很好的人。」
他的臉上輕飄飄地扯出了一絲苦笑,而後又低下頭,把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掌舉到眼前:「其實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願意離開。」
「可能是為了逃避吧。」蘇和額樂的嗓音低沉,「外面的世界越是美好,我就越是能感受到,父親為了我們一家人,甘願一輩子都留在了草原該有多痛苦。」
「我曾經翻到過他年輕時的日記,他也是有他的遠大抱負的。」
周安吉用手指輕輕撫摸著蘇和額樂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原來敢在草原上用小刀殺狼的阿樂,也是會怕的。」
蘇和額樂笑著晃了晃頭:「當然會怕,年紀越大一點,越是會怕命運這個東西。」
他轉過頭來盯著周安吉的眼睛,努力地向他揚起一個周安吉平日裡最常見的那種好看的笑容:「愛你已經是我這些年做過最勇敢的事了。」
「可我不能讓我一意孤行的勇敢最終卻導致你這輩子的遺憾。」蘇和額樂說,「去追你的理想吧,阿吉。」
「那你呢?」
蘇和額樂頓了一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周安吉點了點頭,他只能說好。
蘇和額樂不能讓周安吉為了自己留在草原,周安吉也沒辦法讓對方為了自己離開草原。
草原與蘇和額樂之間連著親人、連著信仰,周安吉只小心翼翼地觸碰過這層脈絡,他珍惜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敢生生將其折斷?
「那你有跟山神講過你的故事嗎?」周安吉問。
「講過,講過很多次了。」蘇和額樂回。
周安吉想像得出來,在他還從未踏足過內蒙古草原的那些年裡,蘇和額樂是怎麼一次又一次地孤身一人騎馬到敖包面前,獨坐在那裡對著天地講述這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