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乾脆放棄了掙扎,選擇另一種自暴自棄的方式——
他把所有從內蒙古帶回來的東西都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這反而讓他覺得,自己似乎離那個世界不遠,不管是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還不太遠。
包括離蘇和額樂也一樣。
周安吉很聰明地、也很努力地在北京給自己營造了一種蘇和額樂還在身邊的假象。
平日裡除了一些不允許他分神的重要時刻,周安吉都習慣性地帶著耳機。
耳機的那頭連著草原上的蘇和額樂。
白天的時候他們很默契地不會說話去打擾對方,周安吉忙學業,蘇和額樂忙著放羊,偶爾信號不好的時候還會斷聯。
因此當蘇和額樂銜著一根草芽仰躺在草原上時,頭頂是蔚藍天空,身邊是白花花的羊群,耳邊傳來的卻是大學圖書館裡的播報、聽到食堂的嘈雜、聽到熟悉的上課鈴響……
在大學裡的周安吉也一樣,當他每天都會走過的一條青苔叢生的石板路漸漸開始被金黃的銀杏樹葉覆蓋時,耳機里的聲音從馬蹄聲、羊叫聲變成了礦車駛過後留下的轟鳴。
有時周安吉的申請材料弄到半夜,蘇和額樂也在視頻那頭陪著。
還是和在蒙古包里一樣,周安吉學累了的時候,抬起頭就能看見認真敲電腦或者翻書的阿樂,只不過是被框在一個小小的屏幕里。
一切都好像沒變。
他們約定每晚會通一個很長的視頻電話。
一般都是周安吉晚上在圖書館忙完後打給蘇和額樂,趁他放緩腳步慢慢遛回宿舍這段時間聊會兒天。
有的時候黃嘉穆一晚上呆在實驗室通宵,周安吉回到宿舍後還會繼續聊。
他談戀愛這件事本沒想瞞著黃嘉穆,但周安吉也不願意把那些只想說給蘇和額樂聽的情話讓別人聽見。
但兩人同住在一起,周安吉從內蒙古回來後有些異樣的變化,黃嘉穆也不難發現——
尤其是每次當他開門回到宿舍,映入眼帘的都是一套掛在周安吉衣櫃門上的藍色蒙古袍。
他曾試探地問過:「這是你在內蒙古買的嗎?」
周安吉搖頭:「別人送我的。」
黃嘉穆又問:「你才在那裡呆了一個多月,就交到朋友了?」
周安吉「嗯」了一聲:「非常好的……朋友,比你想像的更好。」
接著又補充道:「如果以後你們有機會見面,我介紹你們認識。」
「好啊。」黃嘉穆爽快地回,「讓他再帶點兒牛肉乾。」
兩個人都很聰明,周安吉口中「比想像更好」是什麼意思,黃嘉穆大概能猜得到。
而且那套蒙古袍一看就是男式的,既然送給了他穿,那對方肯定也是名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