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塊男士懷表,做工精巧、材料貴重,並不像是阿查會擁有的東西,表殼摔壞了,敞開的琉璃錶盤正朝下倒扣在地面。
莫歲蹲下身,撿起懷表、翻過錶盤。
瞬間,他原本平靜冷淡的目光流露出了如遭雷擊的震驚。
錶盤里有一張老照片。
雙人合照中,年輕的女人穿著樸素、笑容燦爛,正親昵地挽著身旁男人的手臂,男人的年紀比女人要大不少,但也算是青年才俊。
照片中間有一道深深的摺痕,顯然是阿查為了分隔開兩個人才這麼做的。
阿查對照片中二人的好惡非常鮮明,女人的那半邊被保護得連褪色都不太明顯,男人的那半邊卻多見歲月的痕跡,男人的臉上甚至還有數道雜亂的劃痕。
但這些都不是讓莫歲大腦宕機的原因。
真正讓他感到茫然無措的,是他認識合照里看上去郎才女貌的兩個人。
阿余,和年輕的莫晤沉。
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自己和他們兩個又是什麼關係?
再次想起自己出逃時莫晤沉聽到阿余的名字就瞬間變得不對勁的態度,莫歲腦袋裡「嗡」地一聲,徹骨的寒意從脊椎直竄向四肢百骸。
有個匪夷所思至極卻處處合情合理的答案一點點浮出水面,或許是因為本能地想抗拒尚未到來的衝擊,莫歲一團亂麻的大腦自動停止了思考。
但其實莫歲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多年以來樁樁件件的異常早已無法掩蓋,只是缺少一根將所有冠冕堂皇的粉飾都引爆的導火索而已。
莫歲死死盯著照片裡兩個人親密交握著的雙手,他太久沒有眨眼,發酸的眼球幾乎要溢出生理性的淚水。
不可以逃避,莫歲,不要糊裡糊塗地蒙蔽自己。
莫歲緊緊咬著唇,他一遍遍嘗試著調整呼吸,眼眶和鼻尖都憋得通紅,像是無法自救的溺水者。
即使一遍遍勸自己鼓起勇氣,在真相面前,莫歲還是無可抑制地感到害怕。他怕真相比他想的更加殘酷,他怕得到真相後,他會除了真相一無所有。
時間仿佛陷入靜止,莫歲失去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行動力,僵直地站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冰涼空洞的胸膛突然感受到完全不來自於他本人的熱流,莫歲茫然地低頭,看到揣在心口的傳書符篆泛起了微光。
距離他給褚洄之傳信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他還以為是褚洄之忙於跟蘭蒙周旋,找不到機會騰出手給他回信。
莫歲展開符篆。
褚洄之的字是他見過寫得最漂亮的,就算是使用不太趁手的書寫工具,每一個字也都能寫得遒勁有力、遊刃有餘,讓人想把他寫的字都裱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