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地, 赫蓮娜突兀開口:
「為什麼要做那些事,前輩?」
「後浪拍前、薪火相傳, 沒有人可以永遠站在巔峰。光輝不再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權力和力量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蘭德勒半晌沒有回話, 緊繃的下頜卻出賣了他並不平和的內心。
他沒有正面回答赫蓮娜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你呢?知道腿傷無法痊癒的時候, 你有不甘心過嗎?」
赫蓮娜挺直的脊背巋然不動,並沒有因為蘭德勒的話產生任何動搖。
她淡然回道:「不甘心是一回事。接受不甘心的現狀又是另一回事。」
蘭德勒顯然是沒法接受不甘心的那一種人,或許是因為履歷太過光輝,對他而言,連略微低頭都像是活活打斷他的脊樑。
他無法苟同赫蓮娜的觀點,呵了一聲,沒做更多回應。
赫蓮娜沒在意男人的反應,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做的那些事已經藏不住了。如果想要離開主星後還能正常生活,直接走人是不行的,你需要一份讓出逃變得名正言順的文件,找莫晤沉就是為了這個吧。」
蘭德勒沒有兜圈子,坦率承認道:
「是。把我派去第三星區擔任特派區務長,我只有這點要求。至於你想要什麼,我們可以談。」
赫蓮娜看向熟練進行利益交換的蘭德勒,突然覺得有點悲哀。
她輕聲道:
「前輩,我剛進入軍部的時候,是你給全體新人做的演講。你說,身為軍人,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力量,自立自強、不求於人。」
「我還說過這種話?」
蘭德勒略一停頓,他靠向椅背,滿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看來那時候還是太年輕,氣盛無知。」
赫蓮娜詫異地看向他,好不容易壓回湧上胸膛的失望與憤怒,她硬邦邦地回絕:
「那很抱歉,我無意與您同流合污。」
蘭德勒神情不變,深棕色的眼睛斜瞥向她,話裡有話地緩慢道:
「雨水在落地之前,也想不到自己會和其他的水流一起匯入骯髒的下水道。」
「未來是不受你我掌控的,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走到今天。」
赫蓮娜不為所動:「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談什麼願不願意。」
二人對視,良久,蘭德勒沉默地挽起了自己的袖管。
硬括昂貴的布料之下,是徹底乾癟萎縮的肢體。看上去全無一點力量感,已經和遲暮老人的手臂並無差別,全靠機械外骨骼的包裹支撐才能維持日常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