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倆說了會兒話,喬逆上了趟衛生間,回來也困了,在小元寶身邊半躺下,扭頭望著兒子在雲色渺然中透著光的肉嘟嘟臉蛋,恍然失神。
好像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在與此時極為相似的情景中望過自己。
喬逆閉上眼晴,在紅酒味與奶香交融的氣味中,他進入了記憶深處。
那時他只比小元寶大一點點,五歲,懵懵懂懂剛會記事的年紀,他知道自己是孤兒,孤兒院所有孩子都是孤兒。
大環境如此,孤兒院似乎每個人都接受了自己的身世,與渺茫的未來。
喬逆心底朦朦朧朧有一個願望,他說不出來,直到在每周張貼孩子們繪畫作品的公告欄上看到有一張畫,上面畫著一家三口。
他恍然大悟,原來他跟許多小朋友一樣,希望有一個家。
家是什麼樣子的?當然是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不大卻溫馨的房子。
喬逆仰著腦袋,看了許久,脖子都酸了,才依依不捨地回教室。孤兒院管理寬鬆,院長的主旨是,只要這些孩子餓不死就行。是以喬逆不見,居然沒人來找他。
喬逆那之後就開始自己畫,畫一家三口。
大孩子們笑話他:「你畫這個有什麼用?我們都是孤兒,沒有爸爸媽媽,他們不要我們了,或者早就死了。」
喬逆耳邊蟬鳴陣陣,他望著自己畫的一家三口愣了許久,隨後丟掉畫筆,再也沒畫過。爸爸媽媽,家,對於孤兒而言是奢侈品,小小年紀的他忽然明白了這個道理。
大約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一點怪癖,喬逆也不例外,他小時候沉默寡言又孤僻,縱然模樣精緻,願意跟他玩的人依然不多。孤兒院抱團更為嚴重,一旦他不合群,有「領頭羊」發話,別的小朋友就不敢跟他玩。
孤獨的喬逆在炎炎夏日,蹲在樹底下看螞蟻搬運糧食,這是他微小的童趣之一。
「你在看什麼?」身後忽然響起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
「看螞蟻。」五歲的喬逆根本不知戒心為何物。
「螞蟻有什麼好看的?」
「沒有人跟我玩,我就看螞蟻。」
「我陪你玩,好嗎?」
喬逆仰頭看去,陽光熾烈,樹影斑駁落了那人一身。是一個很高的男人,身上有說不出的好聞味道。喬逆仰起腦袋,只能看到他線條優美的下頜,與挺直孤拔的鼻樑。
男人摘下遮陽墨鏡,放低了身段,蹲在喬逆面前。
喬逆一瞬不瞬地望著男人,他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大人。
「我叫韓墨,是你爸爸。」男人說。
「……爸爸?」喬逆喃喃這個遙不可及的詞語,他覺得自己一定在做夢,他是孤兒,怎麼會有爸爸?
韓墨朝他伸出手,「nini,願意跟我去見你另一個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