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能夠到達的記憶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羅德突然感到熟悉。
「我……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羅德啞著聲音問。
布魯斯腳步一頓,側頭看了他一眼,似是一種默認,他又加快了步伐,帶著他往樹林裡走。
這樣的場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現過,但他們的位置掉了個個。
那時,羅德拽著某個偷跑出來的小少爺匆匆跑進樹林深處,試圖甩脫身後那些歹徒的搜尋。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記憶都模糊起來,只記得那天下午,陽光在林間散落斑駁,新生的枝芽和晃動的草葉為他們掩藏蹤跡。
他們躲進山洞,驚起了一群倒掛的蝙蝠。
啊……原來是他啊?
樹林的深處是一片安靜的墓地。
墓碑前的白百合已然枯萎,掛在樹梢的枝蔓垂落下來,叮呤開出幾朵小小的花。
托馬斯·韋恩和瑪莎·韋恩。
他們停駐的墓碑上刻著這樣的兩個名字。
「我一度失去。」布魯斯蹲下身來,將額頭緊貼著石碑,「這是我父母的墓碑。」
布魯斯就像擁抱真人一樣擁抱了一會兒石碑,他粗糲的手指撫過碑文上的名字。
「那時候我連十歲都不到,羅德。」布魯斯站起身來,「剛開始那段時間,我每晚都會趁阿爾福雷德不注意,跑到這裡來對著墓碑說話,我想你明白這種感受。」
羅德沉默地點了點頭。
就像他一次次地回到煩悶室,仿佛他的同胞家人們還在那裡。
「我是獨女,也沒什麼親戚,阿爾福雷德將我養育長大。」布魯斯仰頭看向樹冠層疊的枝葉,被陽光刺得微眯起眼,「我很孤獨,因為我是孤身一人了,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很迷茫,也很憤怒,明明住在莊園裡,卻好像整個世界都沒有歸處了。」
「……是的。」羅德輕聲說,「我知道。」
「如果你還記得……」布魯斯沉默了一小會兒,「我十二歲那年離家出走,被一夥求財的歹徒盯上,那時候,我誤打誤撞地在大都會郊外的樹林裡碰見了你。」
「那時的我真是個混蛋,不是嗎?」羅德勉強扯了扯嘴角,「自我又厭世,我自己都討厭那時候的我自己,我那時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吧?我已經記不清了。」
「事實上,我不認為你有你說的那麼討厭。」布魯斯笑了起來,「只是看起來粗魯了些,但仍然十分善良,你抓著我跑了很遠。」
遠得似乎逃亡到了一個人類未曾踏足的國度,只有繪本上的精靈和仙子生活的仙境裡,那裡沒有痛苦,也沒有噩夢,殘酷多舛的命運也被甩得好遠好遠,我們只是在奔跑,氣喘吁吁、拼盡全力地向前奔跑……
「你給了我足以改變我整個人生的啟迪。」布魯斯站在陽光里,樹葉斑駁的影子在俊美的臉龐上晃蕩。
羅德有些移不開眼,卻還是強迫自己低下了頭。
可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