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榻上的少女生著一張銀盤臉,眉眼彎彎,梳著秀麗圓髻,穿著一襲月白寢衣,通身都是官家娘子的嬌氣。
竇春生不敢看她,伏跪在地叩拜。
程嬤嬤則退到一旁。
溫顏好奇打量跪在地上的女郎,說道:「抬起頭來。」
竇春生依言抬頭。
她的樣貌生得平常,近四十的年紀,兩鬢添了少許銀絲,鼻樑上有小雀斑,眉骨處有一顆痣,非常顯眼。
然而就是這麼一位相貌平平的女郎,卻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溫顏從未見過這麼明亮乾淨的眼眸。
哪怕被歲月磋磨,眼珠仍舊清透純粹。
視線轉移到程嬤嬤身上,吩咐道:「看座。」
程嬤嬤搬來椅子供竇春生就坐。
她卻不敢,侷促道:「奴婢是罪奴,斷不敢受娘娘這等禮遇。」
溫顏笑了笑,打開天窗說亮話,「竇娘子覺得我半夜把你從掖庭局裡提出來,就是為了罰跪的嗎?」
竇春生心中愈發狐疑,緊繃著神經道:「奴婢愚鈍,還請娘娘明示。」
溫顏做了個手勢。
程嬤嬤上前把她扶起。
竇春生溫順地坐到椅子上,兩腿併攏,雖然落魄,官家娘子的教養還是有的。
溫顏挺欣賞她的這份體面,「你同我仔細講講,是怎麼把永福宮的宮女給醫治死了。
「不得有半句虛言,若不然,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聽到這話,竇春生心中詫異。
她強壓下內心的翻湧,如實把永福宮宮女桃紅的死亡細細道來。
溫顏認真傾聽。
竇春生嚴肅道:「桃紅先前一直有婦症,月事淋漓不盡,身體虧空得厲害。
「奴婢曾與她診過脈,也問過病情,推斷她應是死於血崩症,且由胞宮癥瘕導致。」
胞宮癥瘕指的是子宮內有腫瘤。
溫顏思索道:「非你用藥導致的死亡?」
竇春生搖頭道:「因著草藥有限,奴婢開的方子都是常用的,不至於致人死亡。
「且奴婢與桃紅姑娘無冤無仇,斷沒有殺她的動機。
「但她確實是與奴婢接觸後沒過多久就亡故,故而,奴婢與她脫不了干係。」
她說話不疾不徐,吐字清晰,用非常客觀的態度來敘說這件事,就好似局外人一般。
這樣的態度倒是讓溫顏感覺好奇,說道:「聽你這語氣,倒是一點都不著急。」
竇春生苦笑,「奴婢終究壞了宮裡頭的規矩,大限將至,也是應得的,怨不得他人。」
溫顏:「你不怨桃紅?」
竇春生搖頭,神情里透著一股子悲憫,「都是苦命人,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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