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感覺自己身體裡的全部血液都上涌了起來,心臟跳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周圍一切場景全部模糊了,他將自己所有的視線都放在了遠處的秦王身上,原本如美玉般白皙的臉龐也因為激動而變紅。
那一刻,五世相韓的榮耀,韓國國破,被俘至異國的屈辱和痛苦,年少時的籌謀,曾經所有的記憶一下子全都在他腦海中具象化起來。
張良握弓的手攥得很緊,爆出青筋。
姜珂知道他體弱,所以才會放心地將弓箭交到張良手中,但她似乎忘記了君子六藝是每個世家子弟都必須要學習的內容,張良不光會君子六藝,而且都學得很熟練,很精通。
射箭也不例外。
他知道如何用最省力的方法拉開弓弦,精準地射中目標,無論這個目標是靜止的,移動的,亦或是……秦王。
張良對於自己的箭術很有自信,這是一個很絕佳的視野,沒有遮擋物且視線清晰。
他抬起拉弓的手。
然而剛抬至一半便又停下來了。
張良開始思考,刺殺掉秦王真的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嗎?
刺殺之後呢?憑藉著韓國僅剩的那幾個不成器的王族,韓國還能復國嗎?
如今殘存的韓國王室血脈中最能拿得出手的人便是韓非了,但很顯然張良還沒做好讓韓非當韓王的準備。
韓非也沒做好準備。
復國之後呢?韓國本就弱小,即使沒有秦國,還有趙國,楚國,甚至就連不休備戰之事的齊國國力都要比韓國強。
張良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所以他扔掉了手中的弓和箭,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姜珂又從車駕前跑回原處,說道:「我剛剛看錯了,那不是大王。」
聞言,張良不由得慶幸自己剛才所作出的決定。
然後就聽到姜珂發出靈魂質問:「你為什麼要把我的弓箭扔到地上?」
張良敷衍道:「太重了,我拿不動。」
「哦,是這樣啊。」姜珂將弓箭從草地上撿起,用手拂去上面的雜土灰塵,戲謔道,「我還以為你是想要刺殺大王,結果又中途反悔了呢。」
不同於以往姜珂逗張良時他的劇烈反應,這次張良反而很平靜:「你不要總是說這些玩笑話。」
姜珂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笑嘻嘻道:「偶爾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嘛。」
其實,姜珂並沒有開玩笑。就在剛剛,張良的身後是茂密的樹林草叢,適合隱蔽藏人,其中有數十位披甲執銳的短兵正在認真凝視他,他們全部手中拿著弩箭,身上帶著長劍,看起來很有駭人,但凡剛才張良稍微有一點兒不臣之舉,恐怕現在早已經是萬箭穿心的結局了。
張良肅然道:「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好吧,那我以後不開了。」
「張良。」姜珂喚道。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