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就會繞過那根佇立在院子裡的水龍頭去開門,頭也像那根水龍頭,昂的高高的,露出甜甜的笑,笑著說謝謝阿姨。
沒有人會喜歡愁眉苦臉的小孩。
那是程澈記憶中第二好吃的菜,肉不用焯水,鹽也放的夠,鄰居阿姨的菜和她的人一樣,清淡,樸實,像家。
程澈記憶里第一好吃的菜是傅萍做的,但是傅萍做的菜濃油赤醬,也和她的人一樣,燙著大波浪卷,穿著一身波點裙和小高跟,很漂亮。
從小身邊的人都說他長得像傅萍。一雙桃花眼,笑著能將人勾進去。
程澈習慣做什麼事都一個人。有時放學回家遲了,除了門口的趙慶會喊他,鄰居阿姨的丈夫工地上幹活,看見他也會喊,肩上搭著條毛巾:「小澈,剛回來呢。」
他就彎著眼睛說是呢。
後來,鄰居阿姨的丈夫不慎工地上高墜,鄰居阿姨像一朵枯敗的花,一天天急速衰頹下去。很快那家人就搬走了,逃也似的逃離一磚一瓦的回憶,才能將這輩子給活下去。
再後來,江蔓帶著江河來了,院子裡那盞老燈被江蔓換了盞新的,一開整個院子都亮堂。
他並不喜歡這個小病秧子,話也不會說,繃著張臉,程澈走哪她跟到哪。
程澈給跟煩了,說,你別跟著我。
江河還是一步步跟著,甩也甩不掉,小尾巴一樣。
幾次下來,他才發現小病秧子耳朵聽不見,換季時他又感冒,燒的渾身發燙。江蔓不知道,他也不會說,自己窩在被窩裡悶汗。
迷迷糊糊中聽見房門被人擰開了,他眯開眼,江河聽不見,一舉一動動靜都大,她不知道自己把程澈吵醒了。
程澈看著她因為不夠高,踮起腳尖去夠門把手,進來後又把門關上,繞過老凳子,繞過地上的鞋。
最後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上,摸摸看有沒有呼吸,接著是幾顆潮濕的眼淚,砸到他的臉上,順著滾燙髮紅的起伏下落。痒痒的。
在江河的世界裡,發燒是件特別可怕的事情,因為發燒剝奪了她的聽力,她怕程澈死。
程澈趴在那兒,周圍人聲慢慢多了起來,他聽見有人說:「讓一下。」
程澈睜開眼,從桌上坐起來,剛醒適應不了強光,皺著眉眯著,看清來人後他起身讓座。
窗外刮來陣風,帶些微甜的土腥味,他抬頭看了眼,烏雲更濃了,天這會陰沉得不像是下午,更像是傍晚。
喬稚柏去上廁所了,賀遠川一個人回來的,經過他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沒多久就打了上課鈴,程澈看了眼鍾,兩點多了,他趴著睡了快一個小時。
喬稚柏火急火燎地從後門竄進來,一把揪住秦禕拖出去,自己泥鰍一樣地拱進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