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好,天冷了,出來吃麵的不多咯。」方叔把毛巾往肩上一搭,「還是吃三鮮面?」
「是呢,」程澈應得乖:「加兩個雞腿方叔——」
程澈把書包從肩上取下來,對賀遠川說:「你在這等,我去上個廁所。」
賀遠川說「好」,抬頭看程澈到店裡面去了,裡面那兒還開了個門,掛著一門帘,看不到裡面。
他掏出手機看,微信好友欄又彈了條新消息出來,這會店裡暖氣吹得他足夠放鬆。
手指在主頁面頓了會,最後還是伸手點開。
是他這幾個月來拒絕多次的人,附加驗證消息那兒是一句:「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後果。」
要考慮什麼後果呢,他一個今天剛滿十七歲的學生,得到的不是父親的半句祝福,而是一句貨真價實的警告。
賀遠川盯著消息欄里的這句話許久,坐在板凳上的身子無意識發僵,喉頭湧起一絲不可察的不安。
明明店裡的空調是暖的,卻仍開始覺得冷。
半年前他可以說走就走,什麼都可以不要,憑著一身反骨昂著那顆絕不低下的頭,沒有軟肋沒有弱點,打不服,怎樣都能活。
賀臨即使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徹頭徹尾的商人,也永遠拿他沒辦法。
但現在的他不行。
他有了四隻貓,有了昏暗路燈下排列成行的小雪人堆,有了上課時搭在腿上的小薄毯和湊在耳邊的悄悄話。
有程澈。
賀遠川坐在那愣神的功夫,程澈已經從帘子後端著什麼出來了。
他們坐的這桌在角落,離其他幾桌略有些距離,賀遠川看程澈將那個冒著熱氣的碗放在自己面前。
他低頭看,碗裡是根長長的面,旁邊臥著個荷包蛋。
賀遠川看著那碗面,聽程澈在頭頂說話,輕聲細語的:「過生日總得吃長壽麵,這家老闆我認識,小時候我過生日,我媽會帶我來吃。」
「你做的?」賀遠川沒抬頭,問。
「啊。」程澈似乎是有點不大好意思:「我擀的,一根面擀得有粗有細。」
賀遠川還是沒抬頭,拿起筷子將那根面夾起來,程澈說得認真:「不能咬斷,得一口吃了。」
賀遠川湊上去,將那根面慢慢地一口吃完,含糊不清:「好吃。」
有點燙,燙得他覺得舌頭髮麻,心頭也發麻。
「很好。」程澈盯著那根面有沒有被咬斷,確定是完整被吃進去後,才老爺爺般點了點頭,說著以前從老人那聽來的吉利話:
「面一口吃完,以後你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的——」
賀遠川聽著,夾起那個蛋黃溜走了的空心蛋,沒忍住笑了兩聲,聲音有點悶:「還有個雞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