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去沒多久後的一天,他收到了一塊插著牌子的芒果蛋糕。
鐵畫銀鉤的幾個字:「祝程澈永遠自由快樂。」
他關上門,獨自屈膝抱著腿,把臉埋進膝蓋上。
不一會雙手捂住臉,肩頭顫動,壓著喉嚨低聲嗚咽。
賀遠川,在某種時刻,其實我慶幸我們間隔著那樣遙遠的山川。
驕傲的少年該昂起頭顱挺直脊背,懷著折不斷的傲氣,要朝前隨風去,應登高扶搖上。
那才是你。
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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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後他跟著江蔓搬了家,摔壞了的老手機怎麼都開不了機,他拿著手機跑遍了清野鎮的各個手機維修店。
「修不了。」通常都是這麼一句話:「不然你上別家問問去。」
從最後一家店出來後,老手機被鎖進書桌的抽屜里。
程澈又開始失眠。
與此同時,以賀遠川為運作軸心,記憶開始流動,如墨水在皮膚紋理上蔓延,蛛網般四散開來。
大學他選擇了動物醫學,遲老頭在高三那個暑假的尾巴中了風,開心獸醫站關門了。
鑰匙給了他,大學寒暑假時他會去開門營業,跟遲老頭一樣,不收孩子錢。
畢業後他索性直接搬進了獸醫站里住,魏小燃帶頭的幾個孩子雷打不動來打下手,趕也趕不走。
隔個幾天孩子家長就來獸醫站找人,從孩子堆里揪著哪位的耳朵出去。
每次來的家長不一樣,被逮捕的孩子也不一樣,話倒是一樣:「你老師說你又沒寫作業,給我滾回家寫!」
「哥哥哥哥,大學真的教這些嗎?」魏小燃眼睛亮亮的:「小雞小鴨小狗小貓,甚至路邊的小鳥,都會教怎麼治嗎?」
「會的。」程澈說:「所以你今天作業寫了沒?」
幾個孩子又一溜煙地跑走了。
沒過多少天,孩子們又來說:「哥哥,我考到九十分了,我以後也要做和你一樣的人!」
門外牆上的信箱重新填滿了孩子們的感謝信,收件人變成了程澈。
剛開始程澈每隔幾個月會寄一筆錢給遲老頭,但通常沒多久遲老頭便又給錢寄回來:「賺幾個錢啊?爺有錢!你拿著用吧,沒事兒記得把那草除除。」
後來程澈就不再寄了,
他頭腦靈活,學什麼都快,自己做副業積攢了點錢,在各地開了好幾家店。
低盈利模式,低調不張揚,後面組織了小型的流浪動物救助協會,地址就設在開心獸醫站。
每年的一月底他都會寫封信,收件人是賀遠川,收件地址填了賀家那棟兩層小洋房——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人住了。
花這些年開得倒是好,有時他開車停在洋樓路邊,遠遠看見劉姨彎著腰給花澆水。
他坐在車裡,一直看到頭髮發白的老婦人關上門才驅車離開。
信他倒不是真想寄出去,寄出去也沒人收,所以通常是塞進開心獸醫站的郵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