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楚家雖然待他不好,但他到底是念情極重的孩子,有些東西真能一刀劈斷的嗎。
可楚麼這個,還真能。
惠嬸道,「小麼,山神既然責罰,自是託夢給周圍村民、村長、里正說了因果。」
楚麼抬頭看向惠嬸,惠嬸道,「楚家莊不僅抱團橫行鄉里,平時蠻橫不講理就算了,鄉里之間吃點小虧都是正常的。但楚家莊簡直就是作孽,乾的那事兒就算斷子絕孫都不罪過!」
楚麼頹敗的眼睛逐漸瞪大,只聽惠嬸道,「就是個人販子窩啊!這殺千刀的楚家莊,自從我婆母那一輩開始就搞人販子生意,逃荒來這裡的流民都被楚家莊騙了。被楚家莊的人賣到隔壁州縣人家為奴為仆,後面流民安置下來後,楚家莊就開始拐賣小孩兒。」
「你們村子裡,是不是有很多都是收養來的孩子?」
「這事,縣衙都來人查辦了。」
楚麼睜大眼睛,「那,那我是……」
沈無延道,「小麼也是被拐來的,原本你的父母雖然病弱困苦但夫妻恩愛,一日你生父帶著生病的生母上街看病留你一人在家裡,被躥村裡的楚家莊人拿麻袋捉走了。」
楚麼心口忽的一緊,眼底有些濕潤,抱著微弱的希冀仰頭問沈無延,「那他們如今怎麼樣了?」
生母自責過深病逝,生父打擊過大,酗酒成性凍死在雪天。
沈無延攬著他肩膀輕輕道,「都不在了。」
楚麼眼底的淚水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好像壓在枝頭葉尖兒的水珠,得到最後一滴壓力積累,終於放心墜落可以肆無忌憚發泄了。
一開始悄無聲息,被沈無延抱在懷裡後,開始嚎啕大哭。
他揪著沈無延胸口布料哭得天昏地暗,後背脖頸一抽一抽的起伏,那抹皮肉白的纖細脆弱。沈無延手心輕了又輕的拍撫他的背脊。
惠嬸原本也心裡悲憤又怒罵楚家莊,好好一個孩子活脫脫遭罪。
此時看著沈無延像抱小孩兒似的把楚麼抱在懷裡,那動□□憐不少於最疼愛的長輩。
惠嬸抹了下眼角,最後釋懷地笑了。
沈無延朝惠嬸頷首點頭,抱著楚麼坐上騾車回去了。
狼大趕著騾子在風裡狂殺,像是恨不得衝進楚家莊把人都吃了。身後楚麼的哭聲逐漸悶悶小聲了。
半晌,楚麼抬頭,眼睛哭的紅腫臥蠶哭的水亮瑩潤,濕氣黑亮的眼睛滿是恨意。
他竟然認賊做母這麼些年,還一再不忍楚家莊人受苦受難。
楚麼心口積蓄仇怨,把牙齒咬的碎響。
直到一個水葫蘆的壺口貼著他唇角,柔聲道,「喝點水,口渴了吧。」
楚麼才發覺嗓子發乾緊的難受,舔了下唇瓣,就著沈無延的手指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幾口。
一絲水漬流出了嘴角,楚麼舌尖一抿,掐好碰到了沈無延擦來的指腹。
楚麼抬頭看沈無延,「楚家莊的人都該死。他們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