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坐在一群赭石紋雲袍中,看他們面上肅然,以表立場,以壯聲勢,幾十雙眼睛卻管不住地在三個首座之間打轉轉。
整個清虛的弟子都喜歡大師兄,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像曲時雨這麼耿直地表明喜歡大約是頭一個。
十三歲那年她隨曲方來主峰時,一眼相中了寧連丞,臨行前確定了心意後,便要直接找人說了明白,「寧連丞,我中意你,要不要結道侶。」
矮她一頭的寧連丞手裡還捏著個包子,當時都愣住了。
曲時雨那個時候就要比同齡少年健碩不少了,雖然一張小臉嫩得人畜無害,潤得天真可愛,可生氣起來那是一錘能砸扁一個人的存在。
她已經很平靜地在與寧連丞說話了,看上去還是很兇。如果寧連丞沒聽清她的話,還以為自己搶了她的包子。
寧連丞雖然在明虛門下待了有些時日,平素受到了大大小小的各色示好,但這種話還是頭一次聽到。
他有些慌了,稍一晃神就見崔仰晴停在一旁,面色冷淡地打量那個陌生的少女。
寧連丞只能拘禮道,「師姐。」
崔仰晴就冷冷道,「告訴過你快點來了,別去招惹奇怪的人。」
曲時雨一聽便來氣了,「你說誰是奇怪的人啊?」
「我聽見了。」崔仰晴說,「我師弟才十二歲,我替他拒絕你了。」
要不是曲方在身後叫喚了一句,曲時雨沒準一拳頭就蓋上去了。她於是冷笑一聲,舒展了手指,走之前還特意給了崔仰晴一個堅定的眼神。
是要約架的意思。
而崔仰晴根本不接,轉身就走。
梁子就是這麼結下的。
這樁矛盾案,寧連丞自認要擔全責。
所以打那以後,他收斂姿儀,端正態度,琢磨出了一套待人處事的方法,心裡知道遇上事兒了,不能再讓崔仰晴擋在前頭。
金童就這麼給自己鍍了金身。
這麼說也是有依據的。
掌門有言,連丞此子,照真仙畫像所生,端山野奔流之骨,秉廣廈傾林之風。
到了後來,整個蓬萊也沒一個能比過他的弟子。
而且與崔仰晴擺在一起看,寧連丞明顯要可親得多,從不自居高位,卻行高位之責。清虛仙派從上到下,從老到少,無一人不敬愛,無一人有私損。峰主長老見了要夸,管事外門見了也要夸。道是行事穩妥無可指摘,不愧為大家的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