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怔了,半晌才道,「師父要走?」
他實是想不通這樣一個人還願意出去走動。
「……我當初入派時,即與掌門說好,此客卿一任,便是將千碧崖所有真君遺筆刻錄下來。一共一千面山崖,待到抄完我就走了。」
席墨唇瓣碰了幾碰,終是頹然道,「師父不要我了。」
「若你想同我一道……」江潭猶豫了一下,「也是可以的。」
席墨稍感心安,手指卻攥得更緊,「師父要去哪裡?」
江潭思索須臾,輕聲道,「先去南邊看看吧。」
「師父去過雍州麼?」
「……去過。」
「那不如同我一道吧。」席墨就笑了,「先到揚州走一走,再去終南山轉一轉,最後回弱水歇一歇。」
他想,先帶江潭去找娘親,然後拜見曹先生,最後再回故鄉看一眼。
若是最後能與三人定居於一處就更妙啦。
……雖然現在能握在手邊的,只有江潭一個了。
江潭轉了身去,只道,「視情況而定吧。」
他衣帶就被席墨抓在手裡,「師父這麼喜歡我做的飯,不同我一起,可就再也吃不上了。」
江潭點點頭,「無事,我不挑口。」
席墨徹底啞火,半晌才道,「師父怎麼這樣說。別處的飯,哪有自家徒弟做得香。」
江潭繼續前行,「席墨,我認你,不是為了要你做菜的。」
後頭便傳來一聲輕笑,「可是除了做菜,我對師父還有半點用處嗎?」
這一句,聽著是異常淒切了。
江潭萬想不到這孩子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稍一側首,就見席墨滿目倉然,「而師父這般待我,還有半分情意嗎?」
「您明知我在主峰,一聲問候也不,一句掛念也無,這就徹底斷了音訊。」席墨面上緩緩起了笑意,一滴淚珠懸在緋紅的眼角將墜未墜,「我還等著您的劍譜呢。從經濟,到見諸,再到風涯島,卻再也等不來了。」
「是了,」少年直盯盯看著他,眼波若黧金流火,炙熱又哀傷,「打那之後您就再也不理我,又可知我這回鼓了多大勇氣才敢回來?」
風一吹,滾落腮邊的那顆珠淚已要結冰了。
「師父,您不打算要我,就直說好了。」那孩子說著就放開他的衣帶,將手背在身後,淚水愈澈,笑容愈艷,「就算委屈死了,我也受得住。」
江潭佇在當地,有點呆了。他眉心微蹙似在回憶什麼,任對面小徒弟兀自悽然半晌,終是想了起來,這便慎然道,「眼淚是財富……是珍珠,哭多了會變窮。」
席墨一怔,差點破功,頓了一頓,方才破涕而笑,「師父你……可真會安慰人。」
他抽了抽鼻子,放軟了聲音,「徒兒現在開心啦。」
「席墨。」江潭便道,「我既已收你為徒,便無理由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