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今天是最後一回《蘇幕遮》了,我們也去沾個喜慶,如何?」
過了半晌,才見少年很勉強地打開門來,笑了一笑,「師兄,我們已經足夠喜慶,不必再沾了。」
寧連丞將人端詳一回,「你這副樣子,可是一點兒都沒法說服我。」
他忽然發覺席墨很是委屈地看著自己,眼角憋得紅艷艷,好似誤滾了脂粉堆的小白兔子。
心中無由一軟,「走吧,就當陪我散散心?」
席墨「哦」了一聲,回屋撩冷水揉一把臉,重理了衣領袍角,懨懨地跟著人走了。
都行出崔府幾百步了,方想起什麼來似的,「哎,師姐呢?」
「在舫中喝茶。」寧連丞道,「她今日興致好,親煮了一爐罐來,請家主同飲。」
席墨就嘆一口氣,不說話了。
這幾日,沿海各家陸續收到了崔氏的火漆封箋,道有意者皆可於亞歲之時赴延陵瞰江祠參會。
距離亞歲尚有時日,城中旅邸館舍皆已人潮濟濟,端得一派空前熱火之相。
今日溫度愈低,街上反不減熱鬧之意。
席墨在人流中穿梭,只覺各色掠眼,各聲撲耳。道間之眾,接踵摩肩,連隨意交談都要扯了嗓子叫嚷。
遠處那飄翠倚紅的高台上,只餘一隊樂人吹拉彈奏。戲裝俳優混跡人群之中,或以木樨為鉤,曳人予禮;或以花枝沾水,逢人點灑,驅邪祈福。有人錯過,甚專駐足等在那銅缽前,讓衣裳沾些水漬,方才美滋滋離去。
路過一家酒肆門口時,席墨就被一樹枝子抖了一身水。
他回過神來,這才發覺打從出了房門,自己便未曾起意禦寒。如今臉上沾了涼水滴子,也覺不出絲毫冷意。
就運了氣。腦袋上隨即晃出一絲絲白煙兒招搖,看著卻像是凍得慘了。
這喜慶沾得有點多了。席墨想著,面前就遞來一碗赤豆糊。
「師弟,給。」寧連丞體貼道,「熱熱地喝一點,暖胃。」
席墨越發鬱悶,「謝謝師兄,不過……」
這一看就是哄小孩的啊。
寧連丞點點頭,「不開心的時候,吃點甜的就好了。」
席墨默然一刻,道,「師兄說得對。」
這便一口一口吃起來。
只吃了半碗,手邊又塞來一隻兔糰子。
席墨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將兔頭啃了,含在齒間慢慢嚼著,看寧連丞又將那鋪上糕團各點一樣,滿滿提了一方盒。
「師兄不來一個麼。」席墨兩腮一鼓一鼓,猝不及防被拍了拍腦袋。
「吃完再說話,當心咬了舌頭。」寧連丞道,「我的都在這裡頭了,要是回得早,興許能蹭上一杯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