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嗯」了一聲,波瀾不驚地走過去,坐在自己的席位上。
那些個宗子宗女向來視這幽禁在冷宮中的小弟為怪胎,冷眼頻頻之下,或多或少都存著些不願輕易招惹麻煩的心思。如今看著兩人一起走來,也不知父王是個什麼意思,便乖乖地收手了。
看在江杉眼裡,卻竟有了一絲他們都怕江潭的錯覺。
……阿青,不愧是我們的孩子啊。他心情複雜地想,沒一個能比得上。
那邊江潭淨了手,一邊喝肉羹,邊將席上菜餚看過一遍,想著將這些全部包回去,應該夠自己和雪球吃三天。
他知道雪狐對米麵糧食不感興趣,先取過白糖糕吃起來。
接連這麼幾碟糕點實打實地就著熱湯灌下去,不一會兒便生了飽腹之感。
這是最後一次了。江潭拭著唇角,想,金凝不在,以後這夜宴自己也不必再來了。
他已經起身,正想去尋只提籠,卻忽然想起了什麼。
璇璣夜宴直至放晝才會消停。到時候花奴會捧來一籃子賀歲小禮,其中有雪球最喜歡的透明小蚌殼。那是由珠母石製成的、和金瓜子玉粟子一併用來填籃的小玩意兒,雪狐喜歡得不行,常叼來磨牙用,咯吱咯吱地咬在嘴裡像吃糖一樣,自己個兒玩得很是開心。
江潭想了想,還是沒有提前去要禮籃。
但他吃飽了,也不是很想再待在此處接受無數不懷好意的注目禮。乾脆轉身而去,繞過珠簾垂帳,登了無人的側台。
那地兒本是用來賞月的佳處,而今雪花一直在飄,月色也愈發朦朧。
江潭伸手接下一片雪。剛將那點冰涼握在掌心,便聽身後起了不小的動靜。
這廂明姬徐徐而來。她才換下那身潑了酒的衣衫,就聽說幾個孩子方才因為自己的事情窩裡鬥了一回,遂將每個人撫了一遍,又微笑著同江杉說了些好話。
江杉就沖她使了眼色。
她轉身,一眼看見幾重宮帷之外,那個冰雕雪塑的孩子正安靜地仰著頭看天。
與其他孩子不同,他整個人都是冷的,如同月下虛影一抹,淡得不真實。
於是明姬輕行慢步走上前去。
「在看什麼?」她聲音柔緩,似怕一不留心便會將小孩驚散。
「在數雪花。」
明姬怔了怔,復笑了,「數清楚了嗎?」
那孩子就抬了淨琉璃的眸子來安然看著她,「第一百零七片,剛落在你眼睛上。」
明姬心中一動,倏而難過起來。她曾聽江杉說過這個孩子,不想他是這麼一個性子。
「外面冷,進來吧。」她只是這樣說。
江潭跟著她進去了。
明姬接過宮人手中的錦單,蓋在他頭上。江潭一僵,一動不動任她搓了一頓。
「你來。」明姬又遞了鸚鵡螺杯給他,「喝點酒,暖暖身子。」
江潭略一間頓,「我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