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喝飽了水,感覺腦子稍微清醒。眼睛卻又閉實了,仍是想再歇一會兒。思緒尚未澄定,恍覺又一樣東西湊了過來。
微微啟唇,正將那物含了個正著。
又軟又涼,吞了兩口卻吞不下去。
他覺出不對,一下睜了眼,打星兒似的空白里,微翹的舌尖已被一排牙齒咬住。
江潭好似呆了,給這麼死死按著發狠般吮了幾回,唇齒發麻,剛剛浸潤的水汽都快給吸乾了,才一巴掌將席墨揮到一邊。
席墨給他扇破了唇角,一面拭著血跡,一面皺眉道,「這麼凶做什麼,這回可是你先親我的。」
江潭一時語塞,但還是想打人。他驀地坐起身來,掌心捏了法訣,冷冷朝席墨看過去。
「我明明是要同你說話來著。你可好,主動含了我的嘴,氣都給我嘬沒了。這才當真叫作有口難辯。」席墨說著,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潭起得太突兀,將自己支在他面上遮光的牛角葉頂在了腦袋上,還一臉難盡地望著自己,絲毫沒有威懾力。
「師父,帽子好戴麼?」
江潭微微一怔,將頭頂的葉子摘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翻著看了看,這才覺出頂上日光涌涌,已然過了正午。
「儘快趕路」這個認知壓下了心中忽起的凌亂。江潭屈膝將鋪蓋收了,轉手撤去結界,又摸出一隻胡桃餅邊走邊吃。
席墨就跟著他喋喋不休,「對了,我發現師父的口水好像真的靈光。魂火一直燒得我疼,但昨天親過之後火居然滅了一會兒,還算睡了個安穩覺。方才你那麼一招,我現在又覺不出痛了。」
他呼出一氣,「可算有救啦。」
江潭微微一頓,緩緩嚼著餅渣,扭頭看了他一眼,整個人好似僵住了。
「師父,都怪你我才變成這樣。以後你每天都得餵我吃口水了。」席墨有幾分幸災樂禍,「要不我就夜夜在你身上打滾,叫你再也做不成好夢。」
江潭轉過臉來,只覺口中酥醇的餅子倏然失了味道。
他略顯艱難地啃完了整張餅,咽下半袋烏梅汁,憋在胸臆間的氣終於喘勻。
「席墨,你會痛是因為你錯了。」江潭頓了頓,「你說的方法,不行。」
「師父是要眼睜睜看我架在火上燒麼?」席墨驚訝道,「真的麼?是真的麼?我沒有聽錯麼?」
江潭默默喝果汁,瞥眼便見席墨落下淚來。
小孩安安靜靜哭著,一點聲音都不出,豆粒大的淚珠子吧嗒吧嗒砸在砂礫里,轉瞬消失殆盡。
「……」江潭蹙了眉,「別哭了。」
席墨垂著眼,淚流得更凶了,看樣子完全勸不住。
江潭眉心摺痕愈深,摸出地圖來確認一番,發覺方才昏頭昏腦一陣走,竟不知而今身處何處了。
但還是在墜沙野畔無疑。
只要順著東方走,就能看見胡楊林。
江潭定了心,抬眼便見席墨哭成一隻兔糰子,鼻尖擰紅,臉蛋上洪水泛濫,額發毛絨絨地炸著,又乖又傷心。
他張了張唇,未出一聲,只不再理人,獨自往前走去。
走了片刻,回身一看,卻道哪裡還有席墨的影子。